他留給我的唯一一樣可以觸控得到的東西,我實在捨不得把它交還給米婭。潛意識裡,我總覺得只要有這樣東西在,我和他還是存在著某種聯絡的。
老李走在我的前面,手裡提著米婭給我收拾出來的旅行包。那是一個產自歐洲的奢侈而低調的老牌子,樣式簡潔而實用,散發著某種和米婭十分相稱的優雅氣息。皮包裡面除了她給我準備的幾套衣服,剩下的就是她自己烤的餅乾。除此之外,連個牙刷都沒有。
我心不在焉地聽著老李跟什麼人介紹說我是嚴德夫人的某某親戚,然後那位中年人朝我迎了過來,十分客氣地向我表示歡迎,並請老李將他的問候轉達給嚴德先生。
這一類的客套話我聽得並不是很上心。就算他對嚴德的欽佩發自肺腑,但是在這種情況下,用這樣一種公事公辦的腔調說出來,怎麼聽都會覺得打了點折扣。我很陰暗地在心裡琢磨:如果嚴德不是他上司的恩師,他還會不會這麼欽佩他?
和老李道別之後,中年人把我引進了機艙,寬敞的機艙裡三三兩兩地坐著十來個年輕人。坐在前排的一個青年一抬頭正好和我打了個照面,他手裡還舉著相機便驚訝地喊了起來,“殷老五?不會是我眼花了吧?你怎麼會在這裡?”
是啊,我也很想問的。你怎麼在這裡?
這人名叫路一,是殷皓的死黨。雖然長得人模狗樣的,本質上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公子哥兒。小的時候跟殷皓一起拉幫結夥地打架鬥毆、小偷小摸。長大之後,更是不知道該怎麼糟蹋自己才好。吃喝嫖賭就不用說了,除了不吸毒、不殺人越貨,他沒沾過手的壞事兒估計不多。
“世界真小,”我忍不住嘆了口氣,“這樣都能遇見你。我果然衰到家了。”
“你看你什麼態度?拜託你也熱情一點點嘛,咱們好歹也算是他鄉遇故知。”路一十分熟絡地接過我的包,開始拽著我的胳膊挨個給他的同伴們做介紹。我雖然一向都不怎麼看得上這個人,不過有這個話癆在場,我倒是不用擔心自己靜下來之後又會胡思亂想。
一通介紹下來,這些人的名字我一個也沒記住。倒是明白了一件很驚悚的事兒:路一居然是這個集團下屬某個電子公司的市場部主任!
“你居然有正當職業?!”我震驚得忘了要掩飾。當然,我本來也不擅長這種高難度的技術活兒。
“什麼意思?”路一很是不滿地斜了我一眼,從鼻孔裡哼了一聲,“合著在你眼裡,我就是個全職流氓?”
一直以來,我真就是這麼認為的。
“我這人其實挺有能力的。” 路一突然來勁兒了,“這一點從小就能看出來。”
我暗中撇嘴,可不從小就有能力唄。還穿著開襠褲呢,就能組織一夥小屁孩團伙作案,去偷人家小賣店的冰糕……
“你知道我年滿十八歲做的第一件事是什麼嗎?”路一繼續追問。
“祥林哥,你又來了。” 我實在忍不住,望天翻了個白眼。在座的人至少有一半都露出了和我一樣的表情。
祥林哥壓根不理會我的挖苦,興致勃勃地繼續跟周圍的觀眾們爆料:“我拿著戶口本一溜兒小跑去了派出所,軟磨硬泡,使出了渾身解數,終於唆使那個頭戴大蓋帽的帥大叔把路嘉明改成了路一……”
“改錯了,”我繼續嘆氣,“少了一橫。”
旁邊有人笑出了聲。路一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茉茉,我發現我一直都被你偽善的外表給矇蔽了。原來你這麼壞啊。”
我也笑了。跟這些人在一起,我的情緒似乎也沒有那麼糟糕了。
“哎,對了,”路一又湊過來問我:“什麼時候把你的魔神牽出來遛遛?”有一段時間他也蠻熱衷於賽車的。他有一輛改裝過的哈雷,不過技術很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