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它知道的辦法,最後徒勞地看到外面的陽光正在消失,而自己已是筋疲力盡,飢腸轆轆了。它趴在地上休息了一會兒,就開始四處尋找吃的。在爪子和嘴可以夠著的地方,它什麼也沒有找到,沒有糌粑,沒有牛肺,沒有肉湯,沒有自它斷奶以後主人餵養它的一切,有的只是讓它恐怖的寂靜。它在寂靜中發抖,抖著抖著就睡著了。它到夢裡去尋找吃的,終於找到了,眼睛一睜,又沒有了。它抽著鼻子聞了聞,覺得滿房子都是肉味,猛地抬起頭來,用穿透黑暗的眼光一看,看到牆上居然是掛著肉的,一溜兒全是一條一條的風乾肉,還有甜絲絲的冰水,一聞就知道裝在那幾只鼓鼓囊囊的羊肚裡。它大叫一聲,激動得又撲又跳,但是它夠不著,跳了無數次都夠不著。它開始吠叫,希望阿媽或者主人能聽到自己的叫聲推門而入。但是沒有,它一直叫到天亮,也沒有一個人和一隻狗前來輕輕叩一下門。它絕望地用頭撞著門板,撞得腦袋都蒙了,大了,禁不住痛苦地趴在地上把沉重的腦袋耷拉在了腿夾裡。大概飢餓就在這個時候給了它生存的靈感吧,或者它作為一隻党項藏獒天性裡就有在死亡線上求生的素質,它很快又站了起來,開始滿房子繞著圈奔跑,越跑越快,越跑越快,跑著跑著,便一躍而起,四腿蹬著牆壁撲向了高懸頭頂的風乾肉。
一個月以後送鬼人達赤回來了。他神情木然地看著它,發現它長大了許多,儘管瘦得皮包骨,但架子顯得比一般同齡的藏獒要大得多。他說:“我沒有看錯,你將來一定是一隻大狗。”它煩躁地衝他叫了一聲,聞出他身上的味道跟這房子裡的味道是一樣的,便沒有撲過去。但是它心裡很清楚,它跟他沒有關係,跟這所房子也沒有關係,它每天都千方百計地想離開這裡,如今門開了,它更要離開了。它撲向了門口,想從他的腿邊擠出去。早有準備的送鬼人達赤突然從背後亮出了一根粗大的木棒,揮起來就打。這是它第一次捱打,打得它連滾了三個滾,一直滾到了牆角。它看著他,眼睛裡突然噴射出一股藍焰似的光脈,低低地吼叫起來。送鬼人達赤滿意地獰笑著,他知道眼睛裡的藍焰是党項藏獒最初的仇恨,也代表了它作為一隻幼獒對人世狗道最初的理解。他說:“你就恨吧,好好地恨,歡暢地恨吧,恨所有把送鬼人當鬼的人,所有欠了人命的人,你要是不恨我就打死你,你要是越來越恨我就手下留情,因為你是飲血王党項羅剎。”它似乎明白了,或者它是天生倔強的藏獒,是從來不準備領略失敗的党項藏獒,它迅速站起來,再次撲了過去。這次不是撲向門外,而是撲向了堵在門口的他。送鬼人達赤掄起木棒再次打了過來,它滾翻在地,比第一次更加狼狽地滾過去撞在了牆上。就這樣,它不馴地站起來,撲過去,撲了二十六下,把党項藏獒的兇悍和堅忍全部撲了出來;就這樣,他不斷地把木棒掄起來,打過去,直打得它遍體鱗傷,倒在地上再也動彈不了。他踢了它一腳,對它說:“你還沒有死,你就恨吧,好好地恨,無休無止地恨吧,恨所有見我就躲的人,所有欠了西結古人命的人,因為你是飲血王党項羅剎。”它瞪著他,眼睛裡的藍焰越來越熾盛了。但是它無法站起來,它幾乎就要累死了。送鬼人達赤彎腰在它身上到處摸了摸說:“我這麼狠地打都沒有打斷你的一根小骨頭,看來我的恨神大哭女神、伏命魔頭、一擊屠夫和金眼暴狗已經在保佑你了。你就在這兒待著吧,死了我就把你扔出去喂鷹,沒死我就接著再打。”
送鬼人達赤提著木棒到處走動著,滿意地看到掛在牆上的風乾肉和冰水已經被它吃光喝乾了,說明它每天都在黑暗裡撲跳,它已經可以撲跳得很高很高,就像一隻小豹子那樣敏捷了。他又在更高的地方掛了許多風乾肉和幾隻盛滿冰水的羊肚,然後走了,一走又是一個月。
等到送鬼人達赤再次回來的時候,它又長大了許多。掛在牆上的風乾肉和冰水已經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