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且不斷地屠殺學生;他的“不干預政治”的主張,和政府的觀點事實上很難劃清界限,像國民黨政府就正式釋出命令不準學生干預政治。但是我們也要看到,即使在這種情況下,胡適總體上還是站在學生這一邊的:無論是“三·一八”慘案,還是“一二·九”運動,以至1940年代學生運動,胡適都是出來努力地保護學生的,基本上維護了他的民主的自由的立場。但他在保護學生的同時,還是堅持要學生回到課堂,不要干預政治。這樣,他這一生和學生的關係,就形成了一個迴圈:學生鬧事,政府鎮壓,他支援學生;支援完學生還是要學生回來;政府又鎮壓,他又出來。最後弄得兩頭不得好——他為學生說話,政府當然不喜歡;他老叫學生回到教室,而血氣方剛的學生總是覺得“偌大個中國放不下一張平靜的書桌”,怎麼會聽他的話?並且會覺得他太軟弱,甚至為政府說話。這大概就是胡適這樣的知識分子的悲劇所在吧。 txt小說上傳分享
北京大學教授的不同選擇(9)
正當胡適急於出來“糾偏”、“引導學生”時,魯迅卻保持了沉默。翻閱《魯迅年譜》就可以發現,在五四之後的幾年間,大概到1924年,魯迅主要精力在從事創作、翻譯與中國小說史的研究(從1920年開始他在北大上課也主要是講小說史),雜文寫得很少,也就是說,他很少對社會問題和思想文化界的問題發表意見,對於北大,也只是就講義風潮發表了那一次頗為特別的看法:對於校方與學生群體他都提出了質疑,他關注與同情的只是作為犧牲品的學生個人。魯迅的“沉默”是頗耐琢磨的:研究魯迅,固然要注意他的言說,但他的“不言”恐怕也不能忽視。“不言”首先與他的自我定位有關:我們已經說過,即使是五四時期,魯迅也是處於相對邊緣的位置:他是“客卿”,是“聽將令”、打邊鼓的;他從來就沒有過胡適那樣的當“學閥”、“導師”,引領社會的衝動,和“捨我其誰(我怎能不講)”的意識。對於北大,他也只是一個講幾節課的講師,不到非講不可的時候,是不會隨便說話的。更內在的原因,當然是魯迅的思慮更為深廣:他對五四以及五四以後的中國(包括中國的思想、文化、學術、教育界)都要再看一看,想一想。於是,我們注意到了1920年5月4日,也就是五四一週年那一天,魯迅寫給他在浙江兩級師範學堂任教時的一位學生的一封信(將這封信與前述寫於同一時刻的胡適等的文章對照起來讀,應該是格外有意思的)。在信中,他這樣寫到了自己的冷眼觀察——
比年以來,國內不靖,影響及於學界,紛擾已經一年。世之守舊者,以為此事實為亂源;而維新者則又讚揚甚至。全國學生,或被稱為禍萌,或被譽為志士;然由僕觀之,則於中國實無何種影響,僅是一時之現象而已;謂之志士固過譽,謂之亂萌,亦甚冤也。
要之,中國一切舊物,無論如何,定必崩潰;倘能採用新說,助其變遷,則改革較有秩序,其禍必不如天然崩潰之烈。而社會守舊,###又行不顧言,一盤散沙,無法粘連,將來除無可收拾外,殆無他道也。
要而言之,舊狀無以維持,殆無可疑;而其轉變也,既非官吏所希望之現狀,亦非新學家所鼓吹之新式:但有一塌胡塗而已。
僕以為一無根柢學問,愛國之類,俱是空談;現在要圖,實只在熬苦求學,惜此又非今之學者所樂聞也。《書信·200504致宋崇義》,《魯迅全集》卷11,頁382、383。
這裡,魯迅對五四的低調評價,對現狀的冷峻審視,對“將來”的不敢樂觀,其實都是內含了他“非改革不可”的堅定與對中國改革的艱難、曲折的清醒認識的。他強調“根柢學問”,注重的還是中國改革的基礎工作:這在永遠是浮躁的中國思想文化界,自然是難有知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