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震撼的效果:它是極能喚起年輕人的內在的批判激情的。如前文所分析,它已經鬱積已久了。
因此,《是時候了》一詩一出,即如一石激起千層浪,在整個校園引起了爆炸式的反響。
很快就在《是時候了》的旁邊,出現了另一張大字報,題目是《我們的歌》,這是中文系新聞專業一年級的學生寫的,領銜者江楓也是《紅樓》的作者。詩一開始就明確表示:“我們/不同意/《是時候了》的基調/那聲音/彷彿是白毛女申冤”,“為什麼/高聲疾呼著/‘急雨’/為什麼/不能用/‘柔和的調子’?/真理的力量/並不在於/‘真理的揭示者’姿態的/瘋狂。/假使我們愛黨/首先想到的/就會是/效果,/而不是/醉心於/歇斯底里式的/手段”;“我們也難於接受/你們舉起的/‘火炬’,/儘管你們自己宣稱/它的火種/‘來自五四’”。詩人毫不掩蓋自己的維護現存秩序的立場,宣稱“我們的曲調之間/不太和諧/可也難怪。/我們缺乏/你們那根/‘沉重的琴絃’,/我們並不像你們/經常‘在背地裡/不平/憤慨/憂傷’。/要放火嗎/我們/也不打算。”《我們的歌》,《紅樓》第4期。
聲音也依然真誠而坦率:那個時代人們還沒有學會掩飾與做戲。於是,就形成了兩軍對壘,旗幟鮮明:依照人們在現存體制中所處的不同地位,採取了完全針鋒相對的立場,並展開了短兵相接的交鋒,而且依然採取詩的形式。
針對《我們的歌》“那聲音/彷彿是白毛女申冤”的指責,物理系四年級學生劉奇弟就公開打出《白毛女申冤》的旗號:他要控訴肅反運動中對無辜學生的無端迫害:“啊,天知道/白毛女/‘反黨,反人民,反革命’”,“今天/白毛女要問/逮捕證在哪裡?/為什麼/私設公堂/私人審訊/為什麼/傷害人身心?/憲法做什麼用?/這是誰出的主意?”他也寫了一首《是時候了》:“為何不是時候?/難道誰還苦悶得不夠?/為何不是時候?/我們的嘴還要封多久?/為何不是時候?/你還想千萬人頭落地?(斯大林殺的忠誠黨員)/為何不是時候?/你還要等匈牙利事件再起?(拉科西種的根)”
劉奇弟的呼喊引起了許多肅反運動的受害者的共鳴,一位叫作鄧貴介的學生寫了一首《孤獨者的歌》:他所傾訴的,不僅是被“隨隨便便逮捕,隨隨便便定罪,隨隨便便釋放”的折磨與痛苦,更是即使平反以後也依然被孤立、被隔絕的精神痛苦:“今年,/我再碰不到審問員/也沒有被押到很多人面前/只遇到很多人,他們與我/點點頭/瞪瞪眼/互不睬理……/一個人接著一個人/一個領導接著一個領導/在我面前/過去/過去/我多難受啊/——他們還有什麼理由讓我孤獨?”他始終弄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趕走這顆趕不走的共產主義赤心?”劉奇弟、鄧貴介的詩都因收入《右派言論彙集》而儲存下來,此書現存北京大學圖書館。
林昭看了《我們的歌》,憤慨難忍,深夜寫了一首《這是什麼歌》,坦誠直言:“我/(並且/還不止我一個)/指責這種凌人的盛氣”,“為什麼/非得搬出/嚇得死人的名詞/‘瘋狂,歇斯的裡’……/幾乎,就差一句/‘反革命分子’”;“如果我們愛同志/‘首先想到的’/就會是親切的幫助/而不醉心於/指手劃腳的/滿臉義憤的/煞有介事的/自鳴得意”。她尖銳地指出,分歧正是由於對現實有不同的感受,這又是根源於不同的生存境遇、利益關係:“是啊,也許/你不曾有過/那樣的日子——/揹負著沉重的/歧視,冷淡和懷疑∥在/凝定的孤寂裡/惘然徘徊/不知道哪兒有/不沉的水/不眠的長夜/一口口/獨自吞著苦淚∥也許你/一直在青雲裡/什麼不平、憤慨/憂傷/和你全無關係/所以你缺乏那根/‘沉重的琴絃’/也怪不得你”。詩的最後,她把批判的鋒芒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