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伏的沙崗,他又走了半天,東方才漸現出豬色的曙光,由馬蹄的聲音聽測,他如地下已經不是沙漠了,再走著,覺得一陣陣的薰風吹來生青草的氣息,心中更覺得暢快,但是更加急地策馬,盼著在一二日內,幾十裡地之內,就遇見病俠的那個親近的人,他又恨自己這些日來不該對病俠太客氣,連她是男是女,自己都沒有認清,她的那個親近的人是男是女,姓其名誰,自己也沒有細問,這要是被人知曉了,豈不是個笑話嗎?這都由於自己是初走江湖,太乏閱歷之故。憤恨自己,決定以後自己要學得精明幹練些。
馬往前行,不覺沙漠已盡,馬蹄下踏著尺多深的青草,而面前卻橫有一片蒼翠蔥蘢的森林,到近前一看,這森林的樹木種類極繁,有青松,有白楊,樹下全是青草,若菲的野花,和蜀革花等等,上觀以寶石色的天空,玉一般的白雲,更有各種新奇美麗的鳥兒交鳴齊飛,在別處真找不到這樣好的風景,然而韓鐵芳倒勒馬站住了,心中遲疑著向兩旁望去,其實要繞過這樹林從別處走,也並不遠,可是低頭看看,還只有這股路能算是個路,兩旁的高草簡直分毫也沒有馬踏過的痕跡,但是這深林之中又難免遇見蛇纏住馬腿,或是強人在暗中施放冷箭,……他思索了一下,就壯起了勇氣,馬也不下,一直闖入了林中。
第六回 賽八仙森林迷俠蹤 春雪瓶草原爭鐵騎
林中的泥土是很鬆軟的,馬蹄使不上力,又兼在左邊一條粗幹,右邊一條橫枝,使得他時時得撥馬,時時得低頭,同時群鳥驚飛,“吱吱吱”的亂叫,把馬驚得也不太敢向前走,韓鐵芳只好下馬,卻不料他的兩腳才踏到草上,就聽見“崩崩”的兩聲,有兩枝弩箭全都釘在一棵大樹幹上,距離著他的身子極近,他將身一退,躲藏在馬的後邊,瞪大了眼,專等著賊人甫來,這時卻聽得有人帶著怒氣地大罵,並交談著,說的都是番話,他連一句話也聽不明白。
少時就從對面的樹叢中出現了兩個人,全都光著脊背,身穿短褲,手裡全拿著弩箭,前面的人年約二十多歲,黑臉,高身材,後面那人卻已有四五十歲了,兩撇黑鬍子,一身的胖肉,臉上橫一下豎一下滿抹著紅色的鼻菸,如同花臉似的。兩個人都瞪著眼向他說著番話,韓鐵芳看這樣子不大像是強盜,就把才亮出了半截的劍又收回靴中。答說:“你們說的話我聽不懂,我是過路的人,你們為甚麼要用箭射我?”對方的兩個人,年輕的還氣洶洶地,過來要打他,那上年紀的卻拉住了他同伴的膀子,把眼向著韓鐵芳連人帶馬,從頭至腳,不住地打量,忽然他發出一句漢語來說:“你是哪兒來的人?”
韓鐵芳一聽倒不禁吃了一驚,因為聽他說的完全是北京話,與那死去的病俠簡直是一樣的口音,就心說:啊呀!莫非這個老頭兒他就與我正在尋找的那病俠最親近的人有關?於是他就和藹地回答說:“我是由河南來的。朋友,你是漢人不是?”
這個半老頭子忽然撇開鬍子笑了,說:“我雖不是真正漢人,可也跟漢人差不多了,我還是個北京人呢。老兄,你說你是河南人,你先別說你是哪一府,讓我猜猜吧,我猜你準是開封府!”說時翻著兩隻眼,顯出很滑稽的樣子來看著他。
韓鐵芳也笑笑說:“不是!你猜錯了,我是洛陽人。”
對方這個人有點失望之色。又笑著說:“河南地方我只走過兩次,都是路過,因為我是往北京去。又一次我想特地到開封府去拜鐵塔。”
韓鐵芳就問他說:“你是幹甚麼的?你貴姓?”
這人說:“我十幾歲時就常到北京,以後就常跟著喇嘛去作買賣。北京大小衚衕我都很熟,大戲我也聽過。後來我來到了新疆,如今我一細算我在這兒已經住了四十年了。南北疆沒有一個人不認識我的,我甚麼事也不幹,到處都有吃喝。今天我也沒有別的事,就是陪著我這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