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跟張鴻遠發生了衝突,否則決不會無緣無故地向她發一頓牢騷,劉瑞芬對張鴻遠不由得掀起了一頓惱火。
火,為什麼會如此迅速地升起。劉瑞芬自己也說不清。
自從麥收以後,劉瑞芬常常會不由自主地發火,到底火什麼,為什麼而火。劉瑞芬也有點莫名其妙,越是莫名其妙,發火的時候越多。然而,誰也不會想到,劉瑞芬的心中有一團總是驅不走的烏雲,那烏雲遮住了純潔光明的天空,給她帶來莫名的恐懼和酸澀,深深地折磨她、糾纏她,像吞食了一隻蒼蠅,而無法從胃中驅除乾淨那般難受:有時覺得也無所謂,有時卻覺得萬分噁心。這種讓人無法排解的不痛不癢的感受無形地絞纏著劉瑞芬,令她常常難以自制,常常無名之火不燃自燒。
劉瑞芬跨過那條只有半尺寬的河水,便登上了西北的前頭溝,順著舊戲臺上一段小土坡可以從兩條路回家:一條是沿土坡穿過大南場到家;一條則是經過大隊部門前,上廟坡過東頭嘴回家。劉瑞芬在舊戲臺站住,稍稍憂鬱了一下。
舊戲臺早在*中被拆倒了,只留下了用石頭砌的平臺和用磚鋪的檯面,以及後臺化妝放道具用的兩大間平房。舊戲臺正對東南岸的老爺廟。舊戲臺不能唱戲了,戲臺前靠河的空地中間栽了一些柳樹,那柳樹已是胳膊粗了;空地兩旁則是更大的柳樹,粗壯高大,像一排把門的武士。六十年代初,劉瑞芬曾在這個臺上唱過山西梆子《梁山伯與祝英臺》,並且贏得過全村人的喝彩,所以,一旦走過這個戲臺,她總會情不自禁的站住,心中會掠過一陣淡淡的快活和愜意。
稍停片刻,劉瑞芬選擇了經大隊部回家的路。她走得極快,在上廟坡時無意中看見了張鴻遠和周小梅,她聽不清這一對師徒倆在說什麼,因為距離還比較遠,但她看到她倆幾乎是肩並肩一起走。這時她的腳步慢了,心頭不由燃起一堆撲也撲不及的、難以形容的大火。其實,張鴻遠和周小梅並沒有任何讓人看不過眼的地方,但劉瑞芬心中卻火氣沖天,真想撲上去給周小梅那白淨豐潤的臉上吐一回,或者衝著她那豐滿嬌嫩的身子踹幾腳,不過,那只是一念之想。她儘可能地趕上去,又不被二人發現,要力爭聽到幾句談論,能發現一點越軌的話。但她失望了,因為二人上了廟坡便分手了,不過她聽到了周小梅嬌氣氣的笑聲,笑的甜,笑的酸——當然是劉瑞芬覺得酸,夠了,劉瑞芬覺得她的火氣即使爆發成一次毀滅天地的烈火也是滿有依據的了。
夫妻之間,一旦陷入不信任的猜測之中,就有一種奇怪的心理狀態:總不希望對方有背叛自己的行為,但又總想探求出一點點隱秘和私情。
不信任是一種毒素,明明沒有發現對方的過失,卻對對方火氣沖天;明明不希望對方有過失之處,卻偏偏硬想找一點過失,或者希望發現一點過失。
火在劉瑞芬心中燃燒,卻沒有立刻在路上噴發出來,壓在了心中。一種讓劉瑞芬恐懼和擔憂的情緒遏制了怒火的噴發,不知為什麼,劉瑞芬會情不自禁地想起那個晴朗的上午以及那片乾熱的土地,想到那乾熱的土地扎的她那裸露的肌肉又疼又癢的情景,心中便會產生一種突如其來的恐怖,那是一種能夠牢牢地困擾著人的恐怖,在意想不到的時候會突然出現,讓人產生情不自禁的顫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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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她極力弄清楚為什麼而恐怖,想將這種可恨可惱的念頭統統驅出心中,可是多少次努力,卻始終不能如願。漸漸地,她發現她與丈夫有一種無法描摹出來的陌生感,甚至有時她還會不由得迸出一個念頭:睡在她身邊的這個比她大十來歲的男人是誰呀?他是誰?這個念頭雖然一閃而過,她卻覺得有些好笑,是笑自己呢?還是笑這個頭髮要花白的瘦高的男人?她也說不清。
此時,怒火、恐懼,突然交織在一起,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