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凝結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劉瑞芬的心情格外沉重起來。
九月初七是河窪鎮的廟會。儘管“*”東風掃蕩了所有廟宇,甚至連庭院裡天地爺、門神爺、灶神、財神和土地爺之類的神龕一概打碎或封閉了,但有形的事務可以破壞掉,而流傳了多少代的無形的紮根於人們精神世界的東西卻無法打碎。廟會,年年依舊,只是不再搭臺子演唱那些帝王將相才子佳人的古裝戲了,也沒有那種人歡馬叫、滿場滿街小販小商的叫賣的場景了。廟會依舊要唱戲,就像晉劇院一定要唱晉劇一樣,只不過所有的戲都是“樣板戲”而已,戲臺周圍只有十幾家賣開鍋拉麵和煮油果的鋪子,偶爾有一半個挑擔賣水果的人,其它的買賣似乎都絕跡了。河窪鎮是方圓十幾裡的一個大鎮,過廟會的氣氛和檔次要高一些,請京劇團是省級劇團,有名的角,比如王愛愛和路小桃等都要披掛上場的,周圍村子裡的人們會蜂擁而至,紅土崖距河窪鎮只有七八里路,只要翻過界牌梁就到河窪。那界牌梁非常高大,南坡北坡一上一下足有五六里,以此梁為界,東南屬平洲,西北屬雨縣,風土人情,語言風格,生活習俗則大不相同。張鴻遠喜靜,一般不去外村看戲。劉瑞芬愛動,自然加入了趕廟會的行列。一大早,劉瑞芬就聽到北院秦花妮的叫罵聲,一會兒罵三旦拉了一地屎,一會兒罵猴三沒有及時替她喂好豬。
女人越忙越亂,越不冷靜,於是用牢騷和叫喚來掩飾自己的忙亂。
劉瑞芬從不因為家務活和孩子們叫罵和牢騷,因為她總是將家務活往後拖,甚至聽之任之,順其自然,不會因為碗沒洗、或孩子的衣服髒了而生氣著急,只會在感情受到挫傷的時候,才像家庭女人似的大發牢騷。此時,秦花妮的叫嚷彷彿催促劉瑞芬似的,劉瑞芬一定要趕在秦花妮之前,將小胖妮和大煙筒楊春鳳拉入自己的佇列。從麥收之後劉瑞芬跟秦花妮的關係已是面和心不和,兩人在暗暗較勁兒:秦花妮在力爭孤立劉瑞芬,劉瑞芬也不得不做出反擊。
天高雲淡。新衣新裝,臉上塗多了雪花膏,手上上好了明晃晃的潤膚油,那濃香,完全可以香酥了偌大界牌梁。雪花膏的濃香掩蓋了女人們身上的酸腐氣味,潤膚油使那粗糙的雙手溫柔而光滑了許多。
女人們一群一夥走上馬路,大聲的叫嚷和縱情的大笑讓腳下的馬路都麻的發顫,讓路兩邊的草木都羞怯掩面,讓山崗和溝壑都不由不為她們的快活和放縱而讚歎。女人們是美麗的享有者和創造者,人世間的快活——最高層次的快樂和幸福是她們創造的。路上的男人們向她們投出羨慕和陶醉的目光。
女人們對生活和幸福的非常投入,那是任何一個男人都可望不可即的。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們,有時只能透過女人來分享生活的快樂。
走進河窪鎮一條街,到了西端盡底便是戲臺。古老的青石大街磨得溜光,街上行人多,但街兩旁的店鋪商行卻已面目全非了,過去人來人往的門庭,已在合作化時期變作居民的住宅了。戲臺上唱的是《沙家浜》。劉瑞芬無心看戲,雖然她是個戲迷,而且不論哪部戲還能唱一個完整的段子,不過今天她更主要的目的是來湊熱鬧罷了。
中午她美美吃了半斤油果、一碗拉麵。吃油果她風掃殘雲般快又狠,吃拉麵吃了個油光水氣,得!彷彿吃這一頓飯才是她趕廟會的最偉大最崇高的目標。
吃罷飯,夥伴們都走散了,劉瑞芬便一個人走出廣場,向回家的路走去。原來跟著劉瑞芬身邊的夥伴們都被秦花妮拉走了,秦花妮的大女兒就嫁在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