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圍數字,當一個人的成敗榮辱被數字化為簡訊票數,當一切都被數字化為計算器裡的1和0,藝術的人生觀和道學的人生觀於是皆已不復存在,剩下的唯有數學的人生觀。
當然,誠如錢先生所言,無論是何種人生觀,“價值高低,全看人來定”。欲在數字的基礎上建立起一種價值觀,加減乘除之外,關鍵在於對換算的個人化靈活運用。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生命乎?愛情乎?自由乎?經過簡單的換算過程,七上八下,四捨五入,得數一目瞭然。
數字人生(2)
儘管大部分人的精神境界不可能達到裴多菲的高度,不過就技術而言、也就是對於換算的運用方面,卻絲毫也不遜色。例如,油價一漲再漲,大排量機動車的車主們的心也一痛再痛。努力開源的同時,節流的衝動更是油然而生。於是,就需要運用換算技術來說服自己,為自己建立與時俱進的價值觀。這個過程同樣體現出豐富的個性化色彩。
例如,有一愛喝啤酒的朋友,平時開一輛“大切”,酒過三巡,掏出車鑰匙準備離席上路之前,每每無限感慨地表示:“油價漲成這樣,從這兒開回家,相當於一路都還在喝著啤酒。”
另一愛喝咖啡的“大切”車主愛說的是:“踩一腳油門,等於喝了一杯咖啡。”
最鬱悶的是上海一位開“悍馬”的:“開‘悍馬’,不超車就沒意思了;你不超人反被別人超你,甚至被Polo超、被奧拓超,簡直是奇恥大辱,乾脆步行算了。不管在技術上還是倫理上,一輛‘悍馬’可以也應該毫不猶豫地見車就超——問題是,每超一輛車,我就得多花10塊錢。”
以上分別是愛啤酒、愛咖啡以及愛面子車主在油價高企之下的換算方法。同理,對於另一些愛洗腳或者愛洗頭的車主們來說,換算方法相信也各有不同。至於歷史上最精彩的一次換算,發生在法國皇室。大革命前夕,在巴黎民眾對皇室之荒淫無道的種種妖魔化傳聞當中,有一項路易十六與妖姬皇后瑪麗·安託瓦內特( Marie Antoinette )的“真情對話”( 也跟交通工具和個人愛好有關 ):
國王:“這些年你在香水上花掉的錢,足夠為法國買一艘軍艦!”
皇后:“陛下這些年在我身上用掉的精液,足夠讓這艘軍艦浮起來!”
每天給豬10塊錢
大部分從小就怕上數學課的低等形象思維族,可能從小就會有和我一樣的偏見,即以數字和數學符號拼湊出來的世界既不真實且又乏味。就算是文學含量較高的應用題——貧農李大爺一家辛苦耕耘,秋後收了5鬥米,卻被萬惡的地主收去了5鬥,問李大爺一家最後還剩下了幾鬥米——在1970年,對於一個既沒有見過地主也沒有見過貧農更不知種地為何物的小學一年級學生來說,依然是一個高度抽象或重度超現實的假象世界。
居然連數學家德福林( Keith Delvin )對此也深表贊同,他說:“數字的問題是因為我們對數字態度是某種程度的敬畏,好像它們比文字更加可靠似的,這個信念大錯特錯。”
專業人士的贊同若能令上述外行的偏見聽起來還有一些可靠的話,在前面提到的以三種不同方法進行油價換算的車主中,比較正確( 或比較人文 )的顯然是愛喝啤酒及愛喝咖啡的兩位,上海的“悍馬”車主因把活色生香的事物一概數字化為“每超一輛車就得多花10塊錢”,遂因出自“對數字的敬畏”並且相信“它們比文字更加可靠”而“大錯特錯”了。
我們的人生和我們的世界之所以被搞成今天這樣,必須歸功於數學,也不能不歸咎於數學——準確地說,應該是以數學為基礎的貨幣化。可計數的貨幣不僅簡化了所有可計數或不可計數的價值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