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的沈驤,斜睨著不遠處被夾跪著的人,唇角擠出一聲笑。“羅耀庭,你那奔雷掌氣候差得遠。倒是這臨危不懼不曾喊出‘救命’的硬氣,也算得是敢作敢當的漢子。你所以至目下還能活著,倒是要謝你自家這差強人意的奔雷掌,為孤家送上了絕佳機會。餘不多言,回去等著文書收拾行裝準備上路,孤家沒興趣留一群廢物在此吃閒飯。若是有緣,來日兩軍陣前再讓孤家考量你的羅家槍。亦或者,你一如來時那般鼠摸狗盜東張西望,亦就不需等來日。回去給隆睿嘉帶話:沈儀光遲早都要是我的人,他有那份孝心的話,可以來喝喜酒。”獰笑幾聲之後,一團藍影已經閃去。
羅鍇直如墜入五里霧,想喊冤枉,竟似被封了啞穴般,張著大嘴喊不出聲。跪在地上,幾乎要嘔出血。突有兵士撐不住笑出聲來對另外幾人笑道:“快看,他褲子溼了。哎,你們猜,是被主公打壞了那個東西,還是被嚇得?”啊哈哈哈···笑聲四起。
睜開眼睛,看到窗外日光投在地面的位置,約在申時左右。所在屋舍正是日前匆忙離開的那件精舍。
透過編著金絲垂線的線縷屏風,隱約可見有人在字案前揮筆行書的姿態。青玉錦山浮雲香薰中,淡淡的沉香盪漾飄散著。掀開輕裘軟被坐起身,驤發覺身上的朝服不見蹤跡。衣架上掛著一件玉白色外袍,並一條群青色白玉如意扣絲編腰帶。床下襬著軟底小靴。
顯然是早就準備下的。驤起身一一穿戴齊整,穩步繞過金縷屏風。
英琭停下筆,抬頭看著換衣出來的人,立時笑如春日祥和樣暖,蜜裡勾油般濃:“睡得好麼。過來。”放下筆,從手旁暖盅裡,提出慰著的參湯。又牽著驤在字案前落座,把參湯按在其手中:“若不要為兄動手喂,就不要剩下。用完了來看看我剛寫的字。”
驤握著藥盅還想說話,英琭則指指他的手上。意思是有話也等喝完參湯再說。參湯正是冷熱適口的溫度,很快就喝淨。放下藥盅,驤單刀直入的問:“我身上的封針,除去璇璣、膻中、神闕、氣海、至陽、命門這幾處,何處還有?”——“中極、會陰和尾閭”英琭極盡坦白如實作答,驤則不免氣急敗壞,發作不得。
英琭竟是深諳轉圜之道,大模大樣的招呼著驤到字案邊。案上的陳列件件都是罕見珍品,真個是氣勢幹雲。九大五小十四天目飛龍戲珠硯,青雲直上九天月松煙墨柱,青玉金線竹節狼毫筆,竹絲冷金箋。注目紙上,銀鉤鐵畫,霸氣狷狂,依舊是青蓮居士的《長相思》。卻在左角落款之下,一枚鮮紅印文,硃砂未乾。細看是四個篆體字——儀端瑞光。
正略怔之際,一枚無瑕和田玉印章,放到了被托起的手指間,是一枚羽翅形狀的隨身圖章,確切說是隨身行文小璽。上面的章文正是,儀端瑞光。
英琭居然用沈驤的表字,作為行文印章用字,其中深意何須再贅言。“為兄先前曾言:為儀光留有丹書之封。今日也算一償心願。鳳印得歸其主,何其快哉!”心情大好之下,英琭的聲音略顯沙啞,別具悅耳音色。
驤胸中那顆心被掀得狂潮翻湧難以自制,喘了好深一口氣才勉強把持住。“大哥···,大哥一片深情,委實令小弟慚愧。我···終究是外朝一介小吏,承受不起如此厚賜···何況···”何況我們遲早要成對手。
一雙手掌包裹住驤的手,握住鳳印,硌得手心生疼,根本掙脫不得。“儀光,蘭若牽魂已破,你再無需羈絆於心術鉗制攪擾。從此世間,於你而言,也再無不可承受之情。可知因何非要令你清醒徹痛麼?你在彌留臨界之時,喚出了一個詞,足以斷定異術盡數破解。你已回覆靈臺純淨。”
鼻酸目脹,喜極有淚意卻沒有淚。有些難以確信,困擾數年的噩夢終於掙脫。從而卻不敢直視眼前之人。
鶴衛出關時殺了他的幼弟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