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但繼宗深知白蕙的性格,更瞭解她的心情,所以他告誡妹妹:婚禮沒有舉行之前,切勿到處張揚。繼珍一心促成哥哥的婚事,自然照辦不誤。
這段時間,繼宗到新民裡去得很勤。他已經很自然地進入一個善於體貼的好丈夫的角色,把白蕙的一切都納入他照顧關懷的範圍。
白蕙就象個機械人那樣忙著。她的畢業論文已經完成。按學院規定,論文必須有中文、法文兩種文字,需要自己翻譯,自己打字,否則評審老師是不看的,答辯也就無法進行。於是她借了一臺法文打字機放在家中,而把原稿擱在手袋裡帶來帶去,以便無論在哪裡都可以抓緊時間打上幾頁。有好幾次繼宗去看她,都見她在用凍得半僵的手指“的的答答”地敲著鍵盤。他把白蕙的小手握在自己溫厚的大手裡焐著,真是心疼極了。
繼宗的一片真情和他的好脾氣,只能使白蕙孤寂的心倍感痛苦悽愴。她怎麼也不忍心把西平是樹白的兒子,因此跟自己毫無血緣關係這件事告訴他。每次要開口,一想到他那嚴重的心臟病,就又咽了回去。說實話,她寧可繼宗對她馬虎些,不要那麼關切,不要那麼常常地來看他,以免自己欠他太多。
可是,不講歸不講,她自己又怎能不反反覆覆地思量呢。如果早一點知道西平跟自己根本沒有血緣關係,事情又何至於此呢?本來自己之所以答應與蔣繼宗結婚,一面固然是出於對他的憐憫,另一方面是想西平知道自己結婚的訊息後,也許會重新回到上海來。那時候,就算只能以兄妹相稱——倘若真是同父異母兄妹,又有什麼辦法——也總可以再見到西平,再聽到他說話,自己也就心滿意足。可是,現在真相大白,當初橫亙在西平和自己之間的那道障礙已經不復存在,然而已答應了繼宗的求婚,又不能反悔。如果有一天西平回來,又將如何呢?而且林醫生不是說他正設法在同西平取得聯絡嗎?西平知道了這一切,能受得了嗎?自己的心又怎能平靜得下來?
她多麼盼望西平突然在她面前出現,聽她傾訴心中的苦悶煩惱啊!算算日子,西平已走了三個多月了,他究竟跑到哪裡去了,到天涯海角去了嗎?為什麼總也不飄然而來呢?
江南春早,這真不是一句虛話。轉眼之間,柳絲己見綠意,風吹在臉上也是柔柔的了。大學已經到了最後一個學期,畢業考試,論文答辯的日子已經公佈。想想自己很快就要戴上學士帽,拍出一張一本正經的畢業照,白蕙的心裡百感交集,這四年艱辛而又不平靜的讀書生活,終於有了結果。然而,當初含辛茹苦送女兒進大學,一心盼著女兒學成就業的母親,如今已經長眠地下,當初盼著她畢業後共結百年之好的西平也已不知去向。
一個星期六,白蕙從學院出來,不想馬上回到自己那冷清的小屋中去。一人在街上茫然地轉著,直到天黑了,人也走累了,她才回家。
進了弄堂口,遠遠地看到自家那扇小窗似乎亮著燈光。她想:大概是孟家好婆又在幫自己收拾房間吧?
但是她立刻就否定了。一種神秘的不可言傳的預感在她心頭油然升起:家中有人在等她。誰呢?會不會是他?白蕙的心猛烈地跳動起來,腳下不禁加快了步子,恨不得一下子就趕到家門。
她“咚咚”地跑上三樓,氣喘吁吁地一把推開房門,不覺怔在那裡。天哪,真是西平,是她日思夜想的西平。她想喊他,喉嚨裡卻被一團棉花塞住,叫不出來。她想笑,不聽話的眼淚卻撲簌簌地直掉下來。她渾身顫抖,連手裡提的布袋掉在地上也不知道。
“阿蕙。”西平歡叫一聲,撲了過來,一把抱起白蕙,她的臉上立刻落下雨點般的狂吻。
白蕙用兩個小拳頭擂鼓似地敲擊著西平,任熱淚縱橫亂流,抽抽咽咽說不出話來。
“哭吧,哭吧,痛痛快快地哭吧,我的好阿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