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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此人如論如何與照片上那個面目端莊嚴肅的中年人掛不上號,這是一個曾經和我老爹相識的人,可奇怪的是,父親卻從未有提起過。此刻,一絲隱隱約約的不安悄悄地浮上了心頭。

“子檀,你聽到我說話嗎?”阿婆對那人溫柔的輕輕說道。

床上的老人沒有反應,空氣凝固了般的死寂。

阿婆停頓了一下,又繼續的說下去:“你還記得三十年前在寮國時,勘探隊的同事皇甫哲人麼?你說他已經死了,是你親自下的葬,可是今天他的兒子卻來了……”

我發現那老人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眼睛依舊緊閉著,裸露在被子外面的那隻瘦骨嶙峋的手輕微的動了一下。

“我知道你聽見了,你是不是想說什麼?”阿婆問他道。

老人乾癟的嘴唇微微抖動了一下,自嗓子眼兒裡發出少許氣息。

阿婆彎下腰來,將耳朵輕輕的附在他的口邊:“子檀,你想說什麼?”

老人依舊是咕嘟著,我靜靜地傾聽著,卻什麼也聽不出來。

“帕蘇姆?你是說照片上的那個巫婆?”阿婆重複著問他道。

老人彷彿點了點頭,然後又歸於沉寂,不再吭氣了。

“我們出去吧。”阿婆重又放下帳子,端著油燈走出房門。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我實在是憋不住了。

阿婆將油燈放回到桌子上,眼睛望著我,嘆口氣道:“好吧,我就把當年子檀告訴我有關皇甫哲人的事兒說給你聽聽……”

第五章

一九七一年的七月,印度支那戰爭還在進行中,寮國北部的琅勃拉邦山區正值雨季,連日的陰雨連綿,築路工程已經被迫完全停頓了下來。地質勘探隊駐紮在湄公河邊一個叫做勐烏的地方,人數不多,只有十餘人,組長就是吳子檀。

隊裡年輕的測量員皇甫哲人是湘西老鄉,性格開朗,人也長得很帥氣。測量員的工作需要爬山涉水,經常接觸當地的寮族山民,聰明好學的皇甫哲人竟然也懂得了一些簡單的寮語,一般性的交談已沒有問題,因此吳子檀經常派他去與山寨進行聯絡和溝通。

吳子檀後來才知道,勐烏山寨頭人的女兒佔巴花喜歡上了皇甫哲人,兩人經常偷偷在山上幽會。

在那個年代,中國築路工程人員與寮國婦女談戀愛絕對禁止的,而且嚴重違反外事紀律,是會受處分的。皇甫哲人是湘西老鄉,這件事如果報上去,這個年輕人的前途就完全毀了,可是如果隱瞞下來,自己也將受到牽連。正當吳子檀左右為難的時候,一個突如其來的事情使整個情況發生了變化。

印度支那的雨季,原始密林中瀰漫著瘴氣。所謂瘴氣,實際上就是透過蚊子傳播的一種惡性瘧疾,不幸的事情發生了,皇甫哲人染上了一種令人聞風色變的出血性瘧疾,這是不治之症。

儘管吳子檀將隊裡僅有的幾盒當時國內最先進的治虐藥——“棕奎”全都給他用上了,可是數天後,瘧原蟲還是在皇甫哲人的血液中大爆發,七竅流血,甚至連渾身的毛細血管也都滲出血來,皇甫哲人就這麼痛苦的死去了。

吳子檀和同事們親手將他安葬在了勐賽省的中國築路隊烈士陵園裡,下葬那天,冒著連綿細雨,吳子檀親手揩乾淨死者臉上乾涸的血跡,並將他安放在了墓穴裡。

吳子檀瞥見一株粗大的木棉樹背後,那個叫做佔巴花的寮族姑娘在痛苦的哭泣著,身旁站著帕蘇姆,她是勐烏山寨裡的一個巫婆。

此後,吳子檀的身上始終保留著那張有著皇甫哲人的合影,就是現在牆上掛著的那張黑白照片。

若干年後,吳子檀逐漸感覺身體不適,經檢查在血液中發現了鉤狀螺旋體,那是不慎飲用了寮國原始密林裡一種山鼠尿液汙染的溪水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