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這一戰我軍元氣大傷,士兵們的臉色也不大好看。
找到熟悉的將領,我只管低頭詢問:“王爺在何處?”
府中眾將都認得我與景弘,當下引我入大帳。一進去就看見軍師正滿目憂慮,盤問之下,瞠目結舌。原來今日大戰,朱棣果然身先士卒。人多眼雜刀劍無眼,待到鳴金收兵,清點人頭,我方損失不小,最可怕是竟然找不到了領軍的朱棣。
姚軍師哭喪臉道:“怕不會被對岸擄去!如今怕患散軍心,也不敢與他人聲張。只好派幾個親兵偷偷尋找……”
我望向帳外深茫夜色,也顧不得喘口氣,抹了把頭上的汗,跺腳道:“我也去找!你守在這裡,可不要把這訊息讓別人聽到。只說王爺在帳中安歇!”
姚軍師自然比我更明白這個道理,當下握了我的手,用力搖了幾搖。好像要把一干人性命萬里江山成敗都託付在我手上。
我哪裡管得了這許多,只是郡主近來又有了身孕,我總不能讓那孩子出生見不到爸爸。只是朱棣從小與我一併吃喝玩耍,我總不能任由他真的橫屍在這荒城野地。
一邊提燈摸索,一邊還要提防對岸的冷箭。我終於知道了親信於大人物的重要性,擁有千軍萬馬有什麼用。隔層肚皮隔層山知人知面知心難。今日大旗不倒自會有人跟隨,為了他日封疆得地,為了謀一個錦繡前程。你以為拋頭顱灑熱血就是忠義?嗤!誰不是為了自己的一畝三分才暫且屈膝。
走在伸手見不得五指的夜裡,被冷風蕭蕭吹昏了頭腦。我開始同情朱棣。從小沒有過過什麼順心的日子,母親死得早,親弟弟又不被允許與他在一起,太子視他為眼中釘,就是成親這檔事也有點誤打誤撞難猜測他真實的心意。
生在帝王家有什麼用,錦衣玉食又有什麼用。現在謀反兵變其實也是逼不得已,總有一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朱棣越往大長眉間就越帶煞氣,連我這自小跟著他的人,都想要避到徐棠身邊躲開他。
其實他和我一樣,不過都是異世孤客。
這樣一想,就越發不能置之不理。
一路尋去,雙目漸漸適應了黑夜。抬頭看,此夜星稀。腳下踩到軟綿綿的事物,用眼角斜窺發現是日裡戰死的兵甲屍體。
修羅戰場到了夜間,有如鬼域。
冷風吹得我大腦發木手指發麻,拉馬的韁繩也開始鬆動不聽話。說真的,連我自己現在身在何處,都有些辨不分明。用手拍拍馬兒的身體,我只管與它說話壯膽。
“黃金騎,帶我找到你家王爺吧。”
馬兒嘶咴一聲,若有不滿。
“好啦。”我安慰它道,“我知道你不是狗,聞不到什麼氣味。不過你是名駒呀,名駒都得有點異能嘛。快告訴我,你家主人究竟跑到哪裡去了。”
馬頭一揚,韁繩從我手中掉了出來,那馬竟理也不理我的自己跑了回去。
“喂喂!”我在身後瞪眼跳腳,也不敢喊得太大聲,“我知道借你來騎你不甘心,但也不能把我丟在這裡啊!”
抗議無效,它只給了我一個馬屁股外加蹄子揚起的一臉灰煙。
無奈地轉頭,把手放在唇邊,邊走邊喊:“四爺……四爺……”
那邊山岩後,驀然站起一團黑影,嚇得我收腳後仰,心肝跟著一顫。
“是景弘還是三保?”
聽到這個同樣顫抖的聲音,我拍拍心口,籲出口氣,安心了。
會叫朱棣四爺的,只有我們兩個。能這麼回答的,自然也只有朱棣一個。
猶如電視劇裡相見歡的場景,我們以總算見到親人井岡山會師的嘴臉顧不得腳下袍袖糾纏向對方跑去。
到了近前,先抓住對方的肩,辨一辨死活,再看看傷情。朱棣臉上一片血紅,只有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