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公子對你倒是推心置腹,連我替他殺盧立人都不瞞你,你卻要殺他,也不知你是怎麼想的。”九疑將那白帛條就著火摺子燒掉了。盯著那嫋嫋升起的一道白煙,她撇了撇嘴,好像在埋怨柳陵鬱的心狠手辣。
“蕭御倫也不是個好鳥,裝好人裝得像,其實就是個偽君子!”蕭御倫吃了她半隻燒雞卻沒賞半句好聽的話,這讓九疑很不高興:做人要大方,難為銷魂山莊富可敵國,他這傢伙還這般吝嗇,著實不好,非常不好啊!
九疑本來是很喜歡這溫和委婉的蕭公子的,奈何靈符一事教她對這矜貴王孫起了警惕之心,後來就越發地對這人心懷戒備,怎麼看怎麼覺得這人虛情假意。
有點熱,九疑掏出手絹想要抹汗,不料帶出了一塊墨藍色的錦帕。這兩天忙得顛三倒四的,都把師父留給自己的東西給拋到腦後去了。
將這錦帕鋪在桌上,九疑盯著它發呆。那死老頭究竟是什麼意思啊?大老遠的跑來就為送一塊錦帕給自己,這不是老糊塗了莫名其妙嘛!不過轉念一想,九疑又覺得自家師父不會那麼沒事兒找事兒,便愈加仔細地盯著那帕子。
衝著緞面上絲線穿引的手法,九疑可以斷定這東西必定出自蘇杭的老繡坊。麒麟的暗紋,沉鬱古樸,九疑越看越覺得眼熟。她肯定是見過這圖騰的,而且還是不久以前。究竟是什麼時候呢?九疑幾乎絞盡腦汁。
這塊錦帕繡了少說也有十五六年的樣子了,這針法奇特、細密且不著痕跡,如此不顯山不漏水的繡工看似平庸,實則精巧難得,她若是見過必然是忘不掉的。腦中搜尋著近年來所見的各式奇珍異寶,九疑的眉頭越蹙越緊。
電光石火,紅影一閃而過。
一方暗紅色的錦帕,金線穿引,麒麟踏火。
璧瓏琴!
上次她開啟裝璧瓏琴的錦盒時粗粗一瞥,沒有留意,現在想起來倒是一驚。
騰地站起身來,九疑的雙手緊攥成拳。老頭子能給她的東西大概都是她昏倒在碧雲谷外時帶著的東西,晉老先生可沒有閒情去搭理凡俗事宜。那時候她帶著的東西都是胡亂揣在包袱裡的,那瘋癲男子死在她的手下,她忙著逃命哪裡還顧得上研究能帶上的東西究竟有哪些啊!
如是……那瘋子豈不是跟銷魂山莊有牽連?九疑周身一涼:難道……那瘋子救我根本就不是湊巧?
她隱隱地憶起那段沉暗不堪回首的、被她刻意遺忘的日子,幼童日日飽受針灸之痛,那種尖銳地刺痛感她一輩子都不想再感受第二次。還有充滿刺鼻菸味的密室、混合著各種毒物血液的腥臭浴桶……她的五感就是在那時變得異常敏銳。
毫無選擇,暗無天日的牢籠中,除了讓自己的知覺更敏銳,九疑實在是想不到還有什麼方法能擺脫那種沉寂如死的噩夢。就是在那裡,她,九疑,誕生了,曾經的溫孤明夷……死了。
那一天,瘋子來密室看她。
他帶來了整整兩百隻蠍子。
整個密室裡到處都是蠍子,她無處可逃、無路可走。
沒有辦法,小小的溫孤明夷一躍而起,如同一隻被逼到絕路的小獸,狠狠地咬上了那人的脖頸。
溫熱的鮮血汩汩而出,腥鹹的味道充斥著口鼻,那人狠狠地打她、拉她,妄圖將她從身上扯下來。背上很痛,渾身的骨頭都在疼,可是她不能鬆口,那時的溫孤明夷彷彿知道:一旦鬆口,她就會死,而且死無葬身之地。
閉上眼睛,九疑的牙關不禁咬緊:那是她第一次殺人,用最拙劣的方法、最慘痛的代價殺掉了那個折磨了她整整四年的瘋子。而現在……她懷疑那個瘋子是有預謀的……
“拜你所賜,九疑經絡詭黠、五感通靈……家破人亡!”她得好好查查那個瘋子的來歷,不然……溫孤家的血海深仇還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