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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回床上,側躺著,閉了一會兒眼睛。她胃裡的噁心感盤桓不去,冷冰冰黏糊糊的,像那枚還被捏在手裡的勳章上的血。

她覺得無力又憤怒——憤怒於自己的無力。一個十三歲以後連偷偷練習劍術也不被允許的公主,轉動手腕只是為了寫字、刺繡和彈琴。現在她的手背手腕上也全是紅色。丹斯基去搶勳章時把那些血抹得她滿手都是。

她乾嘔一聲,又咳嗽起來。

別想那些了,她告訴自己,然後揪起床單把手上和勳章上的血跡擦掉。真是諷刺,誰會想到竟然是莫特諾的軍功勳章從莫特諾的軍人手裡救了威特拉尼亞的公主一命?

“你想要什麼?”她問那隻貓,試圖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起初你毫不猶豫地答應幫我時我就問過很多遍。可你從來只告訴我一個答案。”

貓終於把爪子放下了,歪著頭看她。

“‘您會看到的,殿下。’”她低聲重複那句話,“你看起來什麼都不關心,實際上同樣也有渴望得到的東西。為此你像個賭徒一樣把籌碼全押在伊琳公主身上,對不對?”

她知道盧克里奧不在乎金錢,不在乎名望,更不會在乎權力。也許他想要重振他的家族。但伊琳不可能給他,安塞爾也不行,就連皇帝陛下自己也做不到。除非聖光之子高舉的利斧調轉方向,讓金焰樹家族的帝國一夕覆滅。

貓把蘸水筆往伊琳的方向推。伊琳翻了翻眼睛,趴在床上艱難地伸手去幫它拔開筆帽,開啟墨水瓶往裡蘸。

貓朝她一躬身,尾巴捲住筆開始寫字。那隻鹿首戒指不見了,大概是為了不引人注目。它寫得很快,讓伊琳忍不住懷疑那條尾巴里其實是一根長得有些驚悚的手指。

“我瞭解您,殿下。”這是它的第一句話。

伊琳又開始揉自己的眉心。“如果你真瞭解我,就會知道我能給的承諾是非常有限的。我做的事情全都是冒險,或許最後我會……一無所獲。”

“不會的。請耐心一些,眼前還有更要緊的事情——比方說您的安全。”貓寫道,“至於我的請求,我發誓您能夠做到,也會願意去做。您很快就會看到的。”

“什麼時候?”

“您跟我們回格洛斯特城以後。”

伊琳覺得她被騙進了一個局。而接下來的五天,在驚心動魄地混過好幾輪檢查關卡,馬不停蹄地換乘郵車和火車,自西向東橫跨帝國,最終站在格洛斯特城西區的街道上之後,她的這種感覺變得更加強烈了。

格洛斯特是個古老富庶的城市,霧海省的心臟,瓦羅埃河上最重要的港口。三天三夜也列不完在這座城市裡出生的詩人——這還僅僅是詩人的部分而已。

但西區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因為西區是工業區。

龐大的工廠在這裡隨處可見。路面是由沙石鋪成的,缺乏維護,早就變得坑坑窪窪。人們不論粗胖或瘦弱,穿的大多是或深或淺或褪了色的藍色亞麻工作服:最廉價的布料和最廉價的染料。空氣裡有一股刺鼻的,幾乎肉眼可見的煤灰味。時常會從不知什麼地方傳來一陣轟鳴,彷彿那些廠房裡塞著一頭垂死掙扎的樞鯨。

繆勒森中尉領她鑽進隱匿的暗巷,站在一扇不起眼的側門前。

“這是什麼地方?”公主拿圍巾捂著鼻子悶聲問。剛才路過前門邊時她隱約注意到門牌上繪著城徽,一朵深藍的鳶尾花。

“一個藏身的好地方,”中尉將門把手逆時針擰了六圈,又順時針擰了兩圈,咔嗒一聲開啟了鎖,推開門,“您會看到的。”

藍鳶尾花

兩個人和一隻貓穿過一間小廚房,來到屋子的走廊上。

“來吧,您可以先見見孩子們。”繆勒森中尉說。她的語氣和表情太驕傲,伊琳忍不住略帶驚異地揚了揚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