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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部分

好掙,趕車的卻把銀子收藏在他的褲腰帶裡,跨上了車,揮鞭趕著驟子就走,這時車上不放棺材了,只放著鋤鎬跟幾件木匠用的器具,所以地方很寬,兩個木匠也就都跨上了車,跟韓鐵芳坐在一起,這裡雪瓶還沒走,她還拿著她的寶劍,由大柳樹的樹根下,往葬埋她爹爹的那地方,細細地量,就像是丈量地畝似的,並且她又收了劍倚馬站立,拿手帕又揉了揉眼睛,然後她才騎上了馬,同著驟車趕來。

她的馬隨在車後約五丈遠,韓鐵芳時時抬起眼來去看她,往日積在心頭的一個謎,“病俠的親近人”,“飛駱駝”,“秀樹奇峰春雪瓶”,他哪裡想得到就是眼前的這位美麗的俠女。美女駿馬,總媚含愁,緊緊地隨著他而行,兩旁是大漠無邊,天色漸暮,一片神秘景象,車輪馬蹄都磨著沙響,又穿過了一片草原,再行多時,車後春雪瓶的模樣已看不清楚了。一回頭,卻見遙遙有幾點燈火,又走,便走入了那老牛山下的小鎮,在一家店門前停住,就出兩個木匠把他攙下車去,長福兒早也來到這裡了,也過來攙他,就進了店,他被放在了一個土房的上炕上。

土牆上有燈光一點,如同個螢火蟲的屁股似的,屋外有各種聲音,十分雜亂。他躺臥在炕上,又覺得傷痛,心中真不知是甚麼滋味,嘆了一聲,又閉目瞑想。閉上眼睛彷彿就能看見春雪瓶,但又不知這時候雪瓶是住在哪間屋裡,怎麼聽不見她的說話,也聽不見她哭泣呢!可又不能問,屋裡只是長福兒伺候著他。吃過了晚飯,外面的天愈黑,牆上的燈反倒愈發昏暗,屋外的談話聲漸漸沒有了,可是階下的秋蟲又唧唧的響著,真叫人的心裡煩。

待了會,長福兒在炕角兒蜷屈著腿兒睡著了,韓鐵芳本想叫他把雪瓶叫過來談談,如今卻也不能叫他,並且身上的幾處箭傷又在痛,自己坐起來往傷處數了藥,又想著那些話到底是對雪瓶說不說:心中猶豫輾轉,忽兒決定了,忽兒又覺得不忍,而且想著:我這麼個人,家中且有妻子,武藝又不太高強,箭傷即使能夠痊癒,還許落成一條腐腿兒!我怎配作人家秀樹奇峰的伴侶呢?唉!算了吧!他抱著一顆惆悵失望的心,躺在炕上睡了一會,半夜又醒來,聽著蟲聲既悲且緊,店外更鼓徐敲,燈已滅了。他又想了半天,又認為病俠所囑咐的話還是應當向雪瓶說,不說倒顯得自己不誠實、不磊落,說出之後,她聽了是喜歡、還是惱怒,自己不管,總之,還是應當向她說的好。他心中又想:我遣嫁蝴蝶紅,散家資,出來邀遊,哪一件事沒有決斷?如今豈真是“兒女情長”?我打獨角牛,敗徐廣梁,單身大戰戴家莊,月夜之下與群賊交手,馬涉渭水,回想起來也是轟轟烈烈,怎麼一遇到玉嬌龍,再遇到春雪瓶,我就顯得這麼“英雄氣短”了,就又興奮異常,直到天快明時,他才又睡著。

不知這個覺睡了有多少時刻,及至醒來,卻見那破窗戶之外的天光已經大亮,秋蟲之聲都沒有了,大概早就叫過了。長福兒也沒在屋,見靠牆隻立著一把刀,是自己的那口,其餘是肅然四壁,別無他物。他又振奮,盼著傷好了之後,一定要在春雪瓶的面前作幾件事情,驚一驚她,想著這時她大概已經起來了,不如把她請到屋中來,磊磊落落地把詳細話都跟她說一說,於是就坐起身來,向外叫道:“長福兒!長福兒!”連叫了幾聲,才把長福兒叫得一邊答應,一邊跑進屋中。

這孩子今天洗了臉,也顯得精神了,他手裡拿著一個沉重的桑皮紙的包兒,他喜歡得直笑,說:“我剛叫店掌櫃給秤好,錠子真是金的,五兩一個,銀子是十兩三錢多……”

韓鐵芳一聽,不由得驚愕,問說:“甚麼?你手裡拿著的是甚麼?”

長福兒說:“是春姑娘春小王爺剛才走的時候,留下給您的錢。”

韓鐵芳驚問說:“怎麼?她走了?”

長福兒說:“走了半天啦!她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