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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第十天,臥室上鎖的門被人撞擊,發出刺耳的聲響。我提著父親的雙腳,將他拖向門外。“走啊!”我聲嘶力竭地喊,“走啊!他們就要來了!他們就要出來了!”父親的十指死死抓住門框,指甲扣得發白。“不!”他沙啞地吼叫,“讓我見他!……”他的眼中流出澄清的淚,滴滴嗒嗒掉落。我失了力氣,頹然倒在地上,心如死灰。遙遠而又極近的地方傳來碎裂聲,那扇門,終於報廢。

我模糊的視線中,出現一片潔白的胴體,像是山間的浮雲,又像是地獄的忘情水。那片潔白,緩緩飄近,我終於看清,是十幾個裸身的富江,塗了鮮紅的指甲,黑如子夜的長髮散在玉般的肌膚上,流光飛舞。他們嫋嫋婷婷走來,彷彿出泥的白蓮,而不是滋生於屍塊的骯髒肉身。父親呆呆坐在地板上,眼中流露出困惑,驚恐,以及我無法忽略的痴迷。

“富江……”我的嗓子已經啞了,周身似一堆散肉,聚不起半分力量。我看著父親被拉過去,拉過去,漸漸湮沒在那片潔白的肉身中,彷彿被毒花吞沒的昆蟲,一去不返。“富江……”我的眼淚,終於流出眼眶。我伸長了脖子,想要尋找父親,視線卻被一隻只細白的胳膊遮擋住,覓不到落點,辨不清方向。我聽見父親發出淒厲的叫,一隻古銅色的強健臂膀從人堆中伸出,徒勞地在空中亂抓一氣,終於軟軟垂落在地面,像一截萎頓的枯枝。

我的臉上,眼淚淌成了河,如決堤的洪水,止也止不住。我慢慢向前爬,終於在人牆的縫隙中,看見父親灰敗的臉。他死了嗎?他是不是死了?如果他死了,那該有多好。我捂著嘴,看著三條猙獰的男根捅進他的股間,彷彿匕首攪動傷口,飛出血的噴泉。他被蔭莖塞得滿滿的口角,滲出混濁的白沫,那雙星子般的眼睛,變作兩個深黑的洞,再也沒有活氣。

我的喉中,終於迸發出幾聲尖厲的嘶喊:“富江!富江!……”我撲過去,抓住離我最近的富江,拼命向外拉拽。他回過頭,衝我笑了笑,輕輕揮手,我便重重摔在地上。我再次衝過去,又再次被踢開。第三次,第四次……我的眼前,已經什麼也看不清,耳中也響起擂鼓般的轟鳴,我定然是瘋了,只想著要殺了他們,殺了這無數個低賤的生物,殺了這無數個惡魔般的富江。

影影綽綽的,我看見一張美麗的臉出現在面前,唇紅得像血,面白得似霜。“為什麼……”我已經哭不出來,也許下一秒,我就會昏過去吧。他嫵媚地笑了,說:“因為我們是富江啊。你忘了麼?”他撫上我的臉:“你也是富江啊。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我之間,本沒有差別啊。”他湊得更近了些:“富江是毒,無限地裂變,無限地繁衍。你和我,還有他們,我們永遠不會死,就算地球滅亡了,我們也會一直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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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瘟疫更可怕的,生長的毒。我的眼前一黑,世界的影像閃了閃,終於黯淡無光。

── 葬 ──

我縮在牆角,輕輕推著搖籃,像一具僵硬的行屍走肉。時鍾敲響六下,我起身,取出冰箱中的飯菜熱了熱,託在盤中向樓上走去。途中路過坐在沙發上的富江,三張相同的臉衝我笑了笑,我打了個寒顫,別開眼,低頭繼續走路。

推開門的時候,兩條兇器正一前一後從父親體內拔出,我裝作看不見,將飯菜放在地上,退到一邊。父親的身體輕微抽動了一下,幾不可見。直到富江離開,諾大的房中只剩我和父親,我走過去坐在他身旁,低低對他說:“爸爸,吃飯了。”他空洞的眼睛瞟了我一瞬,內裡閃過一點火星,幽暗晦澀。他突然抓住我的手,沙啞地說:“給我藥……求你……”我知道他指的是避孕藥。我的身體抖了抖,想起父親分娩時的情形,心中湧起酸意。我溫柔地抱住他,輕輕在他耳邊說:“有一種方法,令你永遠也不會懷孕。”他的眼睛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