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不光我自己害怕,她也擔心,每次跟特別幽默的人在一起吃飯的時候她都捏著臉,因為她笑點非常低。對別人她都是說怕笑多了會長皺紋所以捏著臉,只有我知道她是擔心笑著笑著五官變了樣。你腦補下吃飯的時候別人哈哈大笑噴你一臉牙的情景,就能體會到我坐在她面前吃飯時心裡的感受。
二姐靠整容成為校園紅人之後,就退學了。因為老師也認不出她,每次點她名字她回答“到”的時候,老師都冤枉她說她替別人應“到”。她一生氣就退學了。退學後在社會上混得也不好,靠著整容整得好看,給人做做車模和平面模特什麼的。在國內做模特,都不能穿太多,她那些暴露的照片被親戚朋友看到了,總會招來一片責難。但她永遠無所謂,她說反正過幾天她就變樣了,照片上的這些都是昨天的她。
因為她是我姐,不管在外面別人怎麼說她,我都只能站在她這一邊。但實際上我也有點反感她整容,每次她整容前都會問我:“你看我的鼻子是不是不夠翹,嘴巴是不是有點小?”
說實話,就像一個漢字你盯著看久了會覺得不像一樣,人的五官如果你帶著挑毛病的心態去看,看久了也會覺得不協調。
但我還是會昧著良心說:“姐你已經很好看了,比我好看多了。”
不過不管我怎麼說,二姐都只是暗示我一下,然後立刻就行動了,從來不真正採納我的意見。她這樣對自己亂來,經常會讓我做同樣的噩夢。
夢中就在我老家的堂屋裡,她坐在屋子中間,背對著我,看一臺滿是雪花的電視,我很怕她轉過頭,讓我看到一張支離破碎的臉。
每次做了噩夢我就勸她,人這一輩子,只能從鏡子中看到自己,不管你多麼漂亮,都是給別人看的。何必為了讓別人看著舒心,把自己搞得這麼累呢?而且整容不僅風險大還費錢,後期要定時做保養,跟玩車一樣。二姐辛辛苦苦掙的血汗錢,全在醫院裡糟蹋了。但她不以為然,還經常自嘲說:“我這輩子,去過的高消費場所只有醫院,擁有過的奢侈品只有弟弟。”
這倒不是她亂說,我們長大後,人們的覺悟似乎是在一夜之間提高了,大家都不再以生子多少論英雄了,甚至生太多的還會被鄰里鄙視責罵,說他們拖了發展的後腿。因為我改名之前就叫馬發展,所以每次他們說到誰誰誰家超生了,拖了發展的後腿的時候,我就不自覺地會摸摸自己的腿,摸到褲子和腿都還在,才放下心來。
後來我們倆都離開了家鄉,到北京上海這樣的大城市生活,漸漸發現這裡似乎全是獨生子女家庭。跟我們同齡的人也很少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的,每次她跟她的姐妹去吃飯,吃到中途都會有人說,把你弟弟叫來看看吧。就像在談論一件稀罕物。
其實弟弟這種存在,只會花姐姐的錢,幫不上姐姐多大忙。但說矯情點,一日為姐,終身難負。只要她還沒找到那個“免她驚、免她苦、免她四下流離無枝可依的男人”,我就得一直陪著她等下去。
不過這麼多年過去了,隨著科技和醫學的進步,二姐整得越來越好看了。有時候她甚至會慫恿我也去整一整,她還經常會拿那些長得好看的作家舉例,說你不是寫小說的嗎?整得好看了,書都能多賣兩本。
我雖然面對她的時候還是很茫然沒有主見,但我畢竟長大了,不會真聽她的讓別人在我臉上動刀子。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我的傳統觀念還是很重的。而且我覺得雖然變好看了,二姐卻並沒有因為這份好看而變得更加自信,她還是那個經常會哭泣,經常會站在街頭不知道該往哪邊走的傻姑娘。她還是擔心會被別人嫌棄。
她之所以不斷地在臉上身上動刀子,究其根源,還是因為爸媽在她小的時候給她心裡丟了太多刀子。所以長大後她就拼命地想把父母給她的身體還回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