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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之外,她也恨別人,這是一個不能生育的農村婦女受到環境的侵侮和內心的過度譴責的一種反映。她沒有那種挺著個大肚子東遊西轉的自豪勁兒;也沒有分娩的陣痛和喜悅;她沒有欣賞過童稚的甜笑和蹄喚……

不能做一個真正母親的女人,女人應有的幸福常常會被扭曲?

十幾年來,極度的失望、嫉恨、責備,吞噬了周玉香的青春歲月和幸福年華。那原來嫵媚清秀的臉龐,而今顯得憔悴而慘涼;那瘦瘦的臉面幾乎總是陰雲習習,大而深的眼窩裡一雙毫無神采的眼睛,偶爾閃現一種讓人琢磨不定的驚恐的光,不由得讓人想到膽小陰暗的蛇眼睛。為此,劉瑞芬和村裡的好事人又給她起了個外號叫“毒蟲”。

劉瑞芬與周玉香圍繞著建猛,扯了半天。關於建猛如何淘氣、如何貴人貴相、如何能吃等一系列趣事舊聞扯罷之後,劉瑞芬指著周玉香懷裡的建猛說:“他嬸兒,建猛跟了你,算他小子福氣大,看看你這新澄澄的家,軟棉棉、厚騰騰得炕,還是你財大氣粗腰桿硬。人和人就是不一樣,一母同胞吧,又怎樣?志小能治起這份家業,看你穿得是什麼?我穿得是什麼?我跟了張鴻遠十幾年了,進他的門是破窯洞三個,到現在還是三個破窯洞;大熱的天,連件涼快點的襯衣都買不得。看你冬天是冬天的襖襖,春秋是春秋的褂褂,夏天是夏天的衫衫……嗨,真是氣煞個人……”

劉瑞芬說著說著眼淚就從眼眶中掉了下來。

聽到劉瑞芬說話的語調又悲又顫,周玉香心裡不由得嘀咕起來:劉瑞芬怎麼啦?是跟張鴻遠生氣了?還是聽到別人瞧不起她的風言風語啦,想把猛子提前給過來?還是有什麼困難的事兒……

周玉香心裡“咯噔”一下,思路在“有事兒”上打住了。雖然,她也瞭解劉瑞芬是個活現成“說風就起風,說雨就見雨”的人,可是今天劉瑞芬抱著建猛大駕光臨,似乎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周玉香相信自己的判斷,沒有為劉瑞芬的眼淚所迷惑。她周玉香不但能不親信別人的眼淚,也是個從不輕易流浪的人。

“大嫂,看你說的,哼!”周玉香拉長臉說。“你光看到我蓋了三眼窯洞,沒見省吃省喝十幾年的罪過,你不管怎說還嫁了個有頭面的男人,我跟志小不就是從嘴裡摳,瓢裡省,咬著牙硬挺。不是我對咱家死去的公公婆婆有氣,當初分家時,你佔著人多分了三個窯,我和志小隻給了一個破窯洞。有什麼法?我們總不能樣樣都不如他人吧。我說大嫂,我倒情願用三眼新窯洞換你三個活靈靈的兒子,你能捨得?嗨,我的難處你不知道,為了修窯洞,現在還有外債呢!這還不算,手頭有幾個錢,我侄兒辦事又借走了,哎……”

周玉香按照自己的判斷,提前堵住門兒,生怕劉瑞芬提出一些讓她為難的要求,尤其是錢。

但是,劉瑞芬打斷周玉香的話,笑哈哈地說:“他嬸別哭窮,你的家底雖然我不知根知底,說不出個四五六,也知道個一二三,你兄弟為你侄兒辦事借那二百塊錢,不是已還了你啦?”

周玉香心裡又是一怔,劉瑞芬怎麼知道的如此清楚?!

就在周玉香愣怔的時候,劉瑞芬話語轉上了正題,點名了來意。

“他嬸兒,還是妹妹兄弟們親呀。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關鍵時候才顯親。嗨,我是實在不好意思跟你說,這不你也知道,好不容易給建忠說了個媳婦,可是怎麼也籌不起三百塊來,哎——,建忠說個媳婦真不容易,別看我不是他的親生母,我心裡為他著急呀。建忠他爹不好意思跟志小借錢,我只好厚著臉跟你商量,借你二百塊,趕在年底兌現還你,這實在是萬不得已。我也知道你是當家的人,不像我,做不了個主……”

周玉香聽著劉瑞芬的話氣不打一處來,懷裡抱著的孩子彷彿是吃人的猛虎,眨眨眼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