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看,確實是個幹眉淨眼的小子,猛地壓在心頭的火,臉上勉強扯起幾絲笑容,打斷劉瑞芬沒完沒了的話頭說:“大嫂,看你扯到哪裡去了,我可不是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嗨,我是當家不做主兒哇。不瞞你說,我每天都要請出菩薩禱唸一個時辰,禱唸個什麼?不就是禱告老人家救我出苦海!現在的社會不許搞這個,可是我還是天天禱告,心裡好受呀。好我的大嫂,建忠的事兒,我也禱告過,菩薩會保佑建忠的,你千萬千萬不要著急,急有什麼用,都怪咱窮。前幾天我和志小商量過,建忠辦事我們盡力幫助。今晚上志小下了班,我再問問他家裡有多少錢,讓志小跟大哥他們做主吧,咱們娘兒們也管不了大老爺們的事兒。大嫂,你是有福人,有福之人不用忙,無福之人跑斷腸。你看我該餵豬了,你稍等我一會……”
周玉香一陣輕描淡寫就把劉瑞芬咄咄逼人的攻勢擋了回去。
劉瑞芬聽到周玉香的話入情入理也入耳,便起身接過建猛告辭了。不過,劉瑞芬興致勃勃到來,連個確切數字都沒聽到,就這麼被周玉香送出門來,不由地又有些懊傷。
周玉香邊送劉瑞芬邊又說了些安慰的話,看著劉瑞芬悶悶不樂地下了小土坡向西走去,猛地眼中閃出兇狠的目光,狠狠衝著劉瑞芬遠去的背影連連吐了幾口。
太陽已傍到登雲山頂了,斜陽像無數柔潤的小手撫弄著登雲山下的窯洞瓦房,又像玩皮的孩子在每一道梁每一道溝上快活地蹦蹦躥躥。到處是歸巢的鳥兒的啼叫,鳥雀的啼叫一陣急似一陣,彷彿一旦斜陽消失它們就會迷失歸巢的方向,彷彿失去一分一秒它們就會失去溫暖的小巢。
張鴻志檢查了各個巷道的線路,提著礦燈上了坑。當地都是斜井,主巷道只有四五百米,由捲揚機將煤車拖上坑口,煤車是平常人們慣用的小平車,一車能裝五百到八百斤。小平車在掌面上裝滿了,由拉車人——一車一人,拉出支巷,在主巷低頭集中起來,一次將三到五車編為一組,按響巷壁上的電鈴,開絞車的女孩便開了閘,工夫不大,一串平車滿載煤塊就冒出了坑口。架平車的大部分是年輕腿長腿快的後生。張鴻志二三十歲時也拉過平車,歲數大了後就在坑下掌面上打煤,由於他對坑下情況熟悉,又認真倔強,後來就讓他負責線路維修、瓦斯檢查——能幹這種技術工作,說明張鴻志是個有頭腦有心計的人。
張鴻志向接班的小個子周富海交了班。跑了一整天,他有些疲倦,便坐在坑口絞車房幾米遠的一堆坑木上吸了袋煙。
近來心情特好,幹起活來從不知道疲倦,困擾了張鴻志十幾年的一件大事,終於辦成了——不久他就是一個胖小子的父親了,自豪感和喜悅感常常讓他熱血沸騰。他抽菸,看著拉平車的後生們生龍活虎地從坑口一個個躍了出來,不由地想到,也許自己再年輕十幾歲,也許還可以重新娶一個女人?不過這個念頭一閃現就被他掐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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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又是何必呢?現在不是已經有了兒子了嗎?
“志小哥,還在慢慢地倒嚼呀,該回圈了吧!”這時從坑口扶著平車車轅躍到場面的張守林開著玩笑罵張鴻志。
山裡窯廠,就習慣這種粗俗無聊的交流。
張鴻志不緊不慢地將煙鍋中的灰磕掉,而後盯著正在摘去車上掛鉤的張守林說:“我正等著給你卸套,等卸了套,我好給我兄弟媳婦把騾子牽回去。”
“不用瞎操心了——”張守林推著平車跑向煤場,喊著說。“我聽到你家的老母牛叫了,公牛快回家吧!”
“哈哈哈……”
同張守林一起拉平車的四個小夥子大笑起來,笑聲把煤場四周樹林上“嘰嘰喳喳”嚷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