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櫟黎待母親離開後,便摒退一眾侍女,只獨自一人坐在帳內,看著外面紛飛的雪花出神。
忽然間只聽外頭一陣不大的嘈雜聲響起,一個渾亮的男子聲音道:“本汗來看一看自己的可敦,卻也不行?漢人的規矩也確是太多了些。”
有侍女顫巍巍地應道:“回可汗的話,按規矩。。。公主現在是不能與可汗見面的。。。還請可汗。。。”
寧櫟黎收回雜亂的心緒,定一定神,開口道:“。。。來幾個人,支起屏風,請可汗進來說話罷。”
不一會兒,一架繡著飛鳳棲梧的蔌青色錦紈六扇屏風被安置在帳中,寧櫟黎獨自坐在屏風之後,怔怔瞧著屏風圍邊上自己親手繡著的大片蓮花,那樣清雅如水的花朵,蓮瓣重重,密密匝匝地勾勒在上面,襯出著中 央傲首棲枝的飛鳳,絢爛輝彩,美得令人神醉。。。
冒赤突裹著一身寒氣走進安靜的大帳,遠遠就見一道屏風擋住了視線,明亮的燈光中,屏風上隱約能夠看見一個模糊的人影,靜靜坐著。
冒赤突此刻雖見不得佳人芳顏,卻也不上前趨近,只是略走近了一些,微微一笑,說道:“你從前在宮裡,想必是沒吃過一點兒苦頭,這幾天車馬勞頓,實在是我委屈了你。”
他眼下話裡也不自稱‘本汗’,語氣裡也沒有任何生疏之意,倒像是和極熟悉親近的人說話一般,寧櫟黎坐在屏風後,半晌,才慢慢開口道:“可汗客氣了,本宮一路自有多人服侍,並沒有受到什麼委屈。”
冒赤突瞧著那屏風上的清雅側影,口氣也不禁更溫厚了些,“元蒙風光不同於中原,你日後定然是會喜歡的。”
寧櫟黎只覺嘴裡發苦,良久,才攥起了袖中的雙手,一字一字地問道:“。。。為什麼,是我?”
冒赤突扯開唇角,臉上的笑意就像是草原上金黃的陽光,“為什麼是你?因為我看上了你,喜歡你,所以就要跟皇帝討了你來,娶你做我的可敦,要你成為我的女人!”
屏風上的人影似是顫了一顫,冒赤突不覺微笑,朗聲繼續道:“我們草原兒女和你們漢人不一樣,沒有你們那些規矩,我既然心裡歡喜你,自然就要說出來,向皇帝把你要到手。”
他臉上的神色微微柔和起來:“那天晚上我瞧見你,就知道一定是長生天把你送到我面前,你以後會是我的妻子,會給我生兒育女。。。草原上的雄鷹身旁也需要鳥兒的陪伴,你就是長生天賜給我的美麗雲雀!”
這樣毫無遮攔的言語讓寧櫟黎的手絞緊了絹子,她是聰慧的,不是聽不出這個豪獷男子話中的情意,心中一沉,卻也只當作不解,慢慢鬆了手裡的絹帕,長睫微垂。“。。。本宮有些累了,可汗請回罷。”
冒赤突知道她一個嬌弱女子不得已遠離故土,嫁與自己這樣一個只見過一回的陌生男人,心中定然是悲切哀痛得很,因此也毫不在意她的冷淡,只溫和了聲音,說道:“我知道你離了中原,心裡自然難受得緊。。。不如去請你大哥過來,你們兄妹兩個說說話,也好排遣些煩悶。”
寧櫟黎手上一顫,不由得握緊了絹帕,片刻之後,才道:“。。。本宮自有主張。。。請可汗回去罷。”
冒赤突聽著她清凌凌的聲音,不禁揚一揚濃眉,面上帶笑,出了大帳。
寧櫟黎又枯坐了一時,半晌,才叫人進到帳中,將屏風收起,又吩咐道:“。。。去請太子爺過來。”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向晚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寧櫟黎心中又是酸澀又是惴惴,袖中雙手緊攥,極力壓抑著聲音中的顫抖,施禮道:“。。。見過太子殿下。”
帳中其他人已經退下,唯聞一卷珠簾悠悠盪盪,互相撞出幾絲輕響。,葉孤城正過身來,道:“。。。不必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