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摻雜著幾絲難過。
“七娘算到今日,才三十有二,竟已有了白髮。”阿柳從穆清頭頂輕輕巧巧地挑出一根髮絲,託在手掌中,“可要拔了它?”
穆清微一點頭,想著又無甚意思,剛要阻止,阿柳已快手快腳地將它連根拔了出來,小心地放到她跟前的妝臺上。
穆清低頭望去,確是一根雪白的髮絲,細細長長一根,白如雪,在深色的妝臺上靜默地躺著,似乎發出幽幽的冷光尤其扎眼,她抬臂隨手將白髮拂落,“一根白髮罷了,誰不生?總有霜滿頭的那日。”話雖說的淡薄,終究也還有顆尋常婦人的心,總不免隱隱喟嘆華髮早生,年華易老。
這份薄薄的哀傷直到她在康三郎酒肆的隔間內見著杜如晦時,仍未散去。便是康三郎抖動著捲翹的鬍子稍,繪聲繪色演說起他的西域見聞,亦不能將她全心吸引住。
入暮,辭了康三郎,杜如晦攜了她同回坊裡,歸路上忍不住問她可是有甚麼心事,她方長長舒了口氣,悶聲回他發覺了第一絲白髮的事。
杜如晦不覺好笑,倒是無從安慰了,只得哄她道:“你瞧我這頭上的白髮,也是一日多過一日,既你也生了白髮,自今日始,咱們便算是到了‘白首不離’這一程了。”
穆清這才嗤嗤笑了起來,在他胸前拍了一掌,“說遲了,那根白髮,已教我拔了去。”
將入坊門時,杜如晦忽然正色道:“有一樁事,本不想在今日同你說,見你總為一根白髮所困,便索性講予你知罷。”
“何事?”
“杜淹回來了,聖上命人自嶲州將他接回,封了安吉郡公,賜食奉四百戶。”杜如晦一面說一面打量了一眼穆清的面色。
她冷冷哼道:“與我已是不相干,至多是替賀遂兆向他討一討家仇,但他謀害你長兄幼弟這一節,卻要如何算?”
“還有甚麼好算的。”杜如晦苦笑笑,一臉平靜道:“封號是封賜不過是給他個體面,令他好安度殘生。他早在嶲州熬壞了身底子,御醫稟稱瞧著這副光景,怕是撐不到一年。接回京來只是有言官偶提及,聖人順手推舟,不教有功舊臣寒心便是了。”
穆清默默嘆了口氣,倚在杜如晦膝上怔怔地擺弄起他腰間的金線魚袋,專注地撫弄著魚袋中那枚象徵著他顯赫權勢的赤金小魚符,過了半晌,方抬頭道:“他在王世充跟前弄權橫行,我父親要將我送予他求榮,他與二孃在金城害我失了孩子,又在洛陽讒誅你長兄囚你幼弟,轉臉卻遭你謀算身陷嶲州荒蠻地數年,這些恩恩怨怨仿若昨日,轉眼那些人都不在了,可見世間大多糾葛俱是幻境,到頭來竟是大夢一場。我只認你伴在我身邊的光陰才是實實在在的。”
杜如晦握住她的手,收回她手中的金魚符,“再等等,穆清,再等等,這便快了。”L
ps:魚符是唐代用來驗證五品以上官員身份的,分左右兩半,左符放在內廷,右符隨身,魚符上有持有官員的姓名官位,兩半嚴合,驗證身份。三品以上大官僚是紫袍金袋佩金魚符,三品以下五品以上銀袋佩銀或銅魚符。
到了盛唐武則天時期,改魚符為龜符,因為武則天姓武,暗指“玄武”,就是烏龜。現在通常所說的“金龜婿”,就是從那時候來的,“無端嫁得金龜婿”,指嫁了三品以上佩金龜符的大官。
☆、第二百二十四章 茫茫大夢(八)
高密長公主說話快直,性子也是極快的。三月三才同穆清提了要重開淨慈尼寺,供奉太穆皇后一事,不過一月間,萬事俱備,只欠抄經了。
入寺前穆清藉著高密長公主的邀,進宮面見了一次長孫氏,明面上是為了領她的教誨,受託虔心抄經等事,實則是想借機望探望探鳳翎。豈料未能得見,她也只得悻悻然出宮去。因見去歲植遍後宮的蘆葦長勢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