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皇帝親自裁斷也無可非議。但素颯連敗數陣就被綁送回來,未免有些小題大做,反而讓人始料未及。
仔細想來,東宮的獨子被皇后扣住,不留素颯在前線,一則奪了他戴罪立功的機會,二則讓皇后左右為難,的確不失為一個好對策。
素盈的嘴角向上挑了挑——在這裡,無論小看了誰,都是個錯誤。那些活在這裡的人,實在是有能活下去的緣由。她的笑意更深,對為她梳頭的宮女道:“今天不用這麼多金的玉的。去折幾枝別緻的桂花來。”宮女們見她有別出心裁的興致,暗自舒了口氣。今天是龍驤將軍被押回京的日子,不知道她怎麼能這樣輕鬆灑脫,但總好過終日沉著臉。
宮苑中有兩株品種極佳的桂樹,這時正在花期,很快就有宦官捧了一大盤花葉俱全的桂枝進來。素盈從中挑了三枝,放在鼻端嗅了一下,又輕輕笑道:“這時候還不打起精神,要被人小看了。”
宮女將桂花插上她的髮髻,素盈向鏡子裡看了一會兒,忽然嘆了口氣:“才轉眼,人人都不似當年……”一聲嘆息又讓周圍人提起了心,面面相覷,不敢隨便出聲。
素盈認真審視自己一番,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帶著女官宮女們浩浩蕩蕩駕臨衍慶殿。殿內已放置帝后二人的御座,素盈對空置的皇座致禮再三,才向後座上坐好,頷首道:“宣。”
不知是不是因為剛剛走了一段路,衍慶殿裡又太安靜的緣故,此刻她清清楚楚聽到自己的心跳好快。越是細聽,心就跳得越快,她不得不深深呼吸。
一道身影擋住了門口的陽光,素盈一見那輪廓,心緒又鼓動起來,剛才的努力都化作徒勞。
那人走得有些遲緩,似乎身體不適。素盈不免關切,留神聽他的聲音是否清朗如常。好在他向御座拜謁時,氣息音調都是一如既往的沉著穩健:“微臣謝震拜見至聖至明天祐皇帝,惟願我皇福壽天齊。拜見至慈至善仁恭皇后,惟願娘娘聖躬萬福。”
素盈微笑起來,朗聲說:“將軍跋涉不易,平身賜座。”
謝震起身時,行動明顯不便。素盈徐徐道:“妾見將軍似是有傷在身。”
“微臣禮欠周全,萬望娘娘恕罪。”謝震沒有告訴她,那次劫敵營去救素颯,被一支長矛刺穿了腿。說來已是三個多月之前的事,傷處至今尚未完全恢復。她從不知道人受了那樣一刺,需要用多久來療傷。何必讓她徒增擔憂呢?
素盈有點後悔失言:不該撇開戰局與東宮不聞不問,卻先問他的傷勢。連忙又問:“不知陣前是否兇險異常?太子向來可好?”
謝震稍微怔忡一剎,眉心也不自覺地擰緊。不需要他詳述,素盈已猜到戰事艱難。誰料謝震卻說:“太子殿下領軍,無往不利。”他說的似乎是實情,口氣卻夾雜了少許的不肯定。素盈心知在這排場下,想要深談也沒可能,於是嫣然笑道:“聖上近來偶染微恙,不便召見將軍,已吩咐過在殿內賜宴為將軍洗塵。”說罷向一旁的宮人們丟個顏色,他們立刻傳入酒宴。
酒過三巡,素盈藉口退出殿外,一直遠遠踱到一面池塘邊。此時景緻略顯蕭瑟,卻也別有風味。素盈無心觀賞,低頭望著池中,彩鯉牽出的漣漪或聚或散。秋風驟起,水面上微波粼粼。她心境稍稍寧靜,聽到崔落花輕輕咳嗽一聲——謝震跟在崔落花身後,正走過來。
素盈見崔落花果然領悟自己的意思,向她微笑作為褒獎。崔落花欠了欠身,並不靠近,一轉身背對著素盈,面朝來路——那是通向這裡的唯一的路,有她看著,素盈就不那麼緊張,轉眼細看謝震。
謝震來到進前還欲施禮,被素盈一把拉住。兩人沉默了一瞬,謝震輕咳了一聲,道:“龍驤將軍已送到京師獄,微臣與盛樂公主的奏章也已上呈。勝敗無常,料想聖上能夠體諒。”
他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