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凝成魍魎滯重的姿勢,嘲笑著她的愚蠢。她站了起來,大聲質問:“冷霜兒,你厲害,你棄玉帛而不顧,卻讓我淪為翼國罪人!如果有一日,整個翼國被你的國家斷裂,人們就所有的遷怒都給了我,讓我獨自在千夫指唾下苟且餘生,這樣你就高興了?你為何不將玉帛拿走,你告訴我,為什麼!”
周圍寂靜,只有自己的聲音在窗外迴旋,她頹廢地坐了下來。
冷霜兒死了,她是永遠不會告訴答案的。而肖彥呢,自己的妃子背棄民族大業,他將肩負何等罪名?許多年後,翼史將記載:紅顏禍水,然後鑄成一段無法剪去的恥辱,寫上龔穿針的名字,有人會說,就是這個女人,差點害了整整一個王朝……她苦笑,將手中的涼水,一口飲盡。
他是何等孤傲自尊的男人,絕對不會將此事公諸於天下。從今往後,他對她,應該只有恨了。就像現在,將她獨自囚在荒寒的角落,彼此不再聞到彼此的味道和聲音,在歲月的沖刷中漸漸淡忘,用不了多久,這裡又是雜草叢生、蒼然淒涼的景緻。而繁華熱鬧的王府,又將會出現美娟垂雲鬢,描不盡的歌舞昇平。
而自己的這種結局,大抵也是陳徽妃所希望的吧。
她有些累了,四下是悽煙苦雨,想起那晚肖彥怪異的神情,他從陳徽妃那裡是知道一些,他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她是沒有機會去解釋了,她也不想解釋——她真的有些累了。
月亮升在了樹梢上,她望著淡淡的月色,闔上了睏倦的雙眼,一絲悲悽的笑掛在嘴角。擾擾塵世間寂寞一程又一程,到最後,陪著自己的,依舊是寂寞啊。
她寂寞地渡過了一個白日,當夜幕再次降臨時,京城外突然響起了轟鳴聲。那聲音一連串的,如洶湧的轟雷鋪蓋而來。京城裡的人們都豎起耳朵聽,只聽得戰鼓隆隆動地,南北城門外響徹了震天動地的殺聲。
事態遠遠比穿針想像中的險惡,柬國三萬鐵甲步兵早繞道峽谷嚴陣以待,另五萬精銳鐵騎在柬國太子夜秋睿的統帥下瞬息即至,八萬大軍南北同時攻殺,不給肖彥喘息之機,朝著京城排山倒海而來。
玉娉婷 繁華事散逐香塵(三)
南營大帳被襲擊後,肖彥得到了一些線索,又順藤摸瓜一舉摧毀了諸如南宮府那樣的窩點,蟄伏在京城的柬國人被一一抓獲。京城還未平定,肖彥內外夾心,便疏漏了一群人:生活在王府裡的柬國金工。
他們本身是身體強壯的柬國俘虜,幾十年的鑄金生涯看似磨平了他們的銳氣,身心變得麻木而遲鈍,且許多人已過花甲之年,誰都不再注意他們。城外的喊殺聲喚醒了這群老金工,他們知道屬於自己的天日即將到來,於是紛紛操戈而起,高呼柬國皇帝萬歲,與王府裡的宮人侍衛廝殺周旋。
王府裡的宮人長得細皮嫩肉的,平日除了做些雜活,多隻會磨磨嘴皮子,幾個回合下來就四處逃命。把陳徽妃嚇得魂飛魄散,她慌亂地抱起晴月小公主,準備去皇宮躲避一時。臨走前不忘關照下去,將穿針待著的偏殿反鎖住,以防她乘虛逃走。
黑幕已經降臨,城頭的喊殺聲還在繼續。而王府內更是一片驚魂,穿針聽著外面的叫喊聲愈來愈嘈雜,空氣中隱約瀰漫著煙燻的味道。她使勁地推拉幾下殿門,卻是紋絲不動。她絕望地在裡面彷徨著,這時聽得刀劈鐵鎖聲,噹啷,殿門霍然大開,從外面衝進個青色的人影。
定睛一看,原是畫工長壽。長壽衝到穿針面前,一把拉住她:“快走,柬國人開始放火燒殿了!”
穿針回身從床榻上抄起深色的薄紗披袍,跟著長壽往外面跑。剛起幾步,長壽略一停頓,用披袍將她身子裹住,背起她出了殿。
景辛宮的月亮門被撞開了,一串火把朝著臺階方向移動,長壽揹著穿針隱在一叢灌木間,聽著那群人狂喊著上了臺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