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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7部分

是勳,周不疑站出來,表示可代老師回答。

是勳這些天跟周不疑的關係日漸親密,因為覺得這孩子並不象他自承的那般狂妄,起碼在老師面前,他肯聽勸,他肯受教。收徒之後不久,尚未離開安邑,周不疑就單獨請教是勳,說我上回所說的君臣之理,先生您真的認為不對嗎?我怎麼覺得把您的理論加以推導,就能夠得出類似結論來……

是勳心說你丫還沒完了,於是教導他:“吾嘗言世之推移,人口愈繁,而人心不同也,法宜隨世而易,元直以為然否?”我提出過的社會逐漸進步的理論,你贊成不贊成?周不疑連連點頭,說這點上弟子毫無異義,而且覺得老師您能洞悉此理,真是太了不起啦。

是勳說好:“即以殉論,殷商即重殉矣……”不過在甲骨文發現之前,相關商代的史料非常匱乏,而且每多訛誤,所以商人重殉之事,他只好含糊其辭——“至於周,墨子云:‘天子殺殉,多者數百,寡者數十;將軍大夫殺殉,多者數十,寡者數人。’而孔子說仁以愛人,孟子述其語曰:‘始作俑者,其無後乎。’是非止惡殉也,乃惡乎俑……”

對於孔子這句話,歷來有不同的解釋,這年月最流行的是趙岐所注:“仲尼重人類,謂秦穆公時以三良殉葬本由有作俑者也,惡其始造,故曰此人其無後嗣乎?”意思是說正因為有人發明了俑。所以才會導致秦穆公時代以三良為殉。孔子因此而斥“其無後乎”——俑的發明者肯定會斷子絕孫吧。

然而是勳知道。趙岐這是倒果為因了,歷史的發展,乃是先有人殉,後有俑葬,以俑代人,其實反倒是一種進步。所以他在註解和講課中,就取用了後世朱熹的說法:“古之葬者,束草為人以為從衛。謂之芻靈,略似人形而已。中古易之以俑,則有面目機發,而大似人矣,故孔子惡其不仁……”最早的人殉替代品乃是用草扎的人形,後來才發明了俑,但俑有眼耳口鼻,實在太象人啦(孟子緊跟著所引用孔子的話,就說‘為其象人而用之也’),故此有違仁道。

是勳說了。商代重殉,周代也延續了這一古老而野蠻殘忍的習俗。可是到了春秋晚期,孔子就認為別說人殉了,連用俑都是不道德的——“秦二世詔始皇后宮無子者皆從死,人故目之以暴。至於本朝,幾無用殉者也。乃知世所推移,益近乎仁,益合乎禮,然當商周之時,若有責殉者,人必目之為悖也,非禮也。”時代是逐漸進步的,在社會道德還沒有發展到那一步的時候,就提出過於超前的理論來,那是自己作死。

“商周之君,以人為殉,至秦之君,以三良為殉,今之天子,何敢為殉?是知君之重日輕也,民之重日重也,期以未來,必有如元直所言之日矣,然不可言之於今。”你把自己的理念藏在心裡吧,別隨便說出來,給自己,甚至也給我惹麻煩。

周不疑連聲稱是,是勳見這小子肯聽教,高興之下,乾脆跟他多說一點兒:“元直以為,君之權何所來耶?”周不疑說我反對君權天授,認為君權是百姓所賦予的,所以君才並不高於百姓,只是百姓的代理人而已——當然這話從此我只跟您說,不會再去到處宣揚啦。是勳微微而笑:“世之權柄有三:一曰父權,二曰族權,三曰夫權。君乃為其象矣,於是以臣民為子女,為族屬,為妾媵。父可殺子,家長可殺其屬,夫可殺其妾媵,於罪減免一等,則君可隨意臣民可知矣。三權不除,則君無可比類庶民也,強說之,不過空中樓閣。”

師徒二人越聊越深,是勳終於一吐胸中塊壘,把從來不敢言表的某些話吐露給周不疑知道。當然啦,他也反覆提醒周不疑,這是咱倆的小秘密,你可別跟別人說——就算說了,我也抵死不認!

周不疑倒是因此而對是勳愈發敬重,所以今天魏諷問難是勳,周不疑覺得老師猶豫了一下,還以為是勳一時間沒想好該怎麼反駁,於是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