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宮生的小公主受了涼該請哪個大夫怎麼醫治……這樣那樣的事,日日不勝其擾。然而一旦無事可做,又覺得特別寂寥悽清。
有時站在河邊揪一枝柳葉,撥動荷池。遙望銀盤一般的明月,覺得心裡突然憋悶得透不過氣。
也許……我來到這個世界尹始,受制於這個殘缺的身體,難堪的身份,本來就應該是過這樣的日子。只是機緣巧合,我入的是燕王府,一路跟著朱棣逃難起兵又得到寵信被安排去做各種各樣的事……
現在一旦迴歸正軌,反而覺得異常到了難安於室。
這樣想來,我倒是理解了景弘對大壯的安排。與其跟在皇子身畔當個自由受限的伴讀,不如去做錦衣衛,大家不必牽扯太多,好歹有份相對瀟灑。
這日在書房門口,撞到朱棣。雖然忙著低頭,還是被他看到了。
“你這傢伙,也不懂得上朕這裡來請安。”
聲音還是那個聲音,但我總覺得隱隱變得更有威嚴。抬頭看看,朱棣皇袍披身言笑晏晏。我一時恍惚,脫口而出:“您瘦了!”
“哈!正是!這幫奴才日日不肯與朕說實話。只懂說朕紅光滿面吉人天相!”說著蹙眉,對旁邊的人一陣冷哼率先跨進御書房,我心下惴惴,也只好替那小太監端了茶盞,跟著進去。
御書房的書架精雕細鏤,空當處放著白玉瓷瓶。但最令我心驚肉跳的卻是擺在朱棣紫金案上的青玉大船模型。
我用豆雞眼斜視著那具船模。朱棣沒有發現,只是繞來繞去地行走,嘴裡說著:“報恩寺的事做得不錯,都聽景弘說了。只派景弘去管理東廠,你心裡不要有什麼不滿啊。”
我心想,你十年前就說過我二人修文修武,如今只要別派我下西洋,在宮裡憋屈一時,我也認了。
“……主要是宮內太過冷清,朕想找人說說話也難。你從小跟著朕,最是懂得朕的脾氣口味。不如就還是先跟著朕吧。”
我勉為其難點頭稱是,嘴裡支吾著終於開口:“能不能給三保一天假期……”
“你說什麼?”朱棣目光一冷。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連忙下跪,“奴才口誤!是給鄭和一天假……”
眼看著朱棣眉梢眼角神色稍霽,我後背嚇出一身冷汗。怪就怪在南京這些年來,景弘一向叫我三保,叫得我自己都忘了我早就改叫鄭和了。
“好,你從小貪玩,又是想跑出去玩了吧。”朱棣哈哈大笑。
我辯道:“是許久未見景弘了,想去看看。”
我從小與他在一起,分開一陣子,總覺得渾身不對勁。我沉浸在自己的心事裡,全然沒有注意到朱棣神色間的變化。
當下退了出去,想起明天我這大總管又遭遇明升暗降變作小跟班,心裡不免鬱卒,忙趁著空閒跑去景弘的辦公地點。
東廠的人說景弘不在,我空等了一場,到了晚上,也沒有遇到。就這樣回去,心裡總是不甘,索性跑去景弘在宮外安置的住家地點青巾巷五十一號。
只是此番,我卻沒有鑰匙。坐在門前等人的心情很是難受,彆扭地瞪視那個系在門上的鎖頭,只管在心裡咒罵你又沒什麼銀子憑白繫個鎖不知防的是賊還是我。
到了月明星稀夜色深濃,那邊才隱隱走來一個人影,我揉著眼睛站起身,才發現自己等得已睡了一覺兒。
嘴裡嘟囔著只管朝人影嚷嚷:“王景弘!你自己安宅置業,倒是記得給我一把鑰匙啊!”
人影無聲無息地走近,全然沒有回答。我瞪大眼睛看去,長長的黑髮襯著蒼白的臉,不是景弘還能是誰?
正要指責他為什麼不搭理我,卻先隱隱聞到一陣淡薄的腥氣。
景弘臉色蒼白地看著我,緊緊裹著袍子,我強行扯開,果然看到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