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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桶般晃盪著的身影沉思了好久,嘆了一口氣。

是誰發明了掃垃圾這個構想?讓五類分子——這些社會的“渣滓們”清掃街道上的垃圾,已“渣滓”清掃垃圾,這是多麼文雅的處罰,然而文明的處罰往往更殘酷、更陰毒。是誰首先懂得:對靈魂摧殘要比對肉體的摧殘更具徹底性?!

以“渣滓”掃垃圾,以垃圾取“渣滓”,這是多麼巧妙的構思?!

然而,張鴻遠幸好沒有淪為這些掃垃圾的“渣滓”,這是值得寬慰的事情。當他和這些渣滓們童年時節光著屁股在河裡耍水時,誰會想到日後成為兩個對立階級的人呢?

從劉德望的身上,張鴻遠找到了一種心理上的寬慰和平衡:不知是由於劉德望更大的不幸相形之下使張鴻遠的不幸顯得無足輕重了,也不知是劉德望身處逆境中那種虔誠堅韌的精神感召了張鴻遠,遮蓋在張鴻遠身上的沉鬱的不幸漸漸緩解了。

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慼慼。

張鴻遠笑了。

麥收之後,建忠媳婦林巧珍也參加勞動了,但出勤極不正常,經常隔三差五請假休息,漸漸小兩口不時小打小鬧發生一點爭吵,張鴻遠一來二去也有耳聞目睹,但裝個糊塗,也不放在心上。

霜降之後,隊裡該分的糧食都分配完畢了,看看臨近農閒時節了。

一天上午,有一個黑瘦黑瘦、腰背有些駝的小老頭,像幽靈一般溜進了張鴻遠的院子,小老頭,五十二三年紀,看上去足有六十好幾,進了院裡,飛快地瞅了瞅南窯和正窯,那目光非常狡猾,之後溜進了建忠屋裡。

“媽,媽,座山雕來啦。”

這時爬在窗戶上玩耍的建剛正好看到了來人,忙向劉瑞芬報告。

“什麼座山雕?誰?”

劉瑞芬正躺在炕上休息,近一段時期她身體欠佳,老是沒精打采,聽得兒子的話,便坐了起來。

“他,東溝我嫂嫂的爹。”建剛壓低聲音說,“是那個‘攪茅棒’。”

劉瑞芬明白了,是說建忠的岳丈林大金。

“別胡說!沒告訴你們別叫人家外號?”

劉瑞芬嚇唬了孩子幾句,靜耳聽時,聽到了林大金——那個‘攪茅棒’沙啞的說話聲和不時發出的乾咳聲。

“叫你爹去吧!”劉瑞芬趕緊讓建剛叫張鴻遠。這個‘攪茅棒’很少上門。肯定是有事兒。劉瑞芬打心眼不想見這位親家,她有點怵怔。

林大金隨說算不上蓋世聞名,但絕對是蓋村聞名,在一千多口人的東溝村,林大金能成為男女老少皆怕的人物,也算得上是個非同尋常的材料。

世上有兩種人能成為人物,出奇的好人和特別的壞人。而好人成為人物,說明壞人太普遍了;壞人成為人物,說明好人太多了;沒有好人,也沒有壞人的社會絕對是最好的社會,信不信?

林大金榮幸地生長在一個好人居多的時候,於是因為特別惡劣的脾性成為當時蓋村聞名的“人物”。他成為“人物”主要是得益於特別的性格:一方面也是個頭腦簡單的人,而另一方面他又極愛逞能,總認為自己是個大能人,別人辦不到的事兒他卻能辦到,這種矛盾的性格,加上他幾次讓人哭笑不得的表現,使他名聲大振,贏得了‘攪茅棒’的非凡稱號。

林大金年輕時就是一付瘦小駝背的醜相,一張上粗圓、下尖窄的錛炭钁臉;一雙杏仁眼中黑眼仁小,白眼仁多,看其眼,便知其人心術不正。有一天,跟林大金一起在煤礦幹活的夥計們故意說:“誰能去煤場上問買炭的人要二塊錢?咱們下了班喝一壺去。”幾個夥計故意推說:“咱不行,沒本事兒。咱們幾個人裡恐怕沒有個能耐人。”林大金一聽,二話不說,站起身來到煤場上。煤場上到處是買炭的人和馱炭的牲口,林大金走到一頭黑鐵青騾子後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