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希嗤笑一聲,倒不是對蘇軾,而是對蘇軾話語中那長遠兩字。
“老師,黨爭其實也不長遠。罷了,便只說這新政吧。”
蘇軾此時在車廂之內也是正襟危坐起來,這一場談話進行至此,他早已拋去了對自家徒弟的輕視,只覺得對方至少在看待時政發展上有著很強的天賦。
“不提別的,便是隻說這市易法,其實與漢時便已創立平準均輸法,從核心上講並沒什麼不同。按說桑弘羊能夠取得的成就,國朝未必不能取得,何況僅以市易法本身而論,比平準均輸還要高明一些。”
“那為什麼國朝不能成呢?”蘇軾此時就有些明知故問了。
吳希情知自家老師是要考較自己,也不藏拙,當即答道:“時移世易,世事不同。”
“何處不同?”
“漢武帝當政,國家雖然也有內亂和邊患,卻並不存在真正能夠覆滅漢政權的外部力量,文景之治打下的基礎功不可沒。再說漢軍睥睨四海,並不懼怕外敵。而國朝在這方面嘛,就顯得有些......”
吳希並沒有再就此說下去,而蘇軾當然也沒再問。
“說得好啊,漢可以緩,而國朝不可,其奈若何呢。”蘇軾如是感慨道。
吳希微微點頭,又再解釋了一句:“當下來看,不僅未緩,而且行之頗雜。”
自熙寧二年以來,均輸、青苗、農田水利、保甲、募役,如是種種近乎倒豆子一般頒行的政令,可不就是“雜”之一字了嘛。
“那依冀之看來,可有什麼辦法解決嗎?”
吳希想了又想,終於還是無奈搖頭:“老師,不是這些政策不能改進,實在是從官家到諸位宰臣的急切心態不調整,則什麼辦法也不過是裱糊而已,不能解決根本的。”
“除了市易法,冀之對其他所行新政都有看法嗎?都有改進措施在胸嗎?”蘇軾問得略顯急切。
“有自然是有的,不過我人微言輕,即便有又能怎麼樣呢?”
蘇軾卻沒有當即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略微猶豫了片刻,才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樣開口道:“冀之,你敢不敢賭?”
吳希不由有些詫異,懵懂道:“賭什麼?跟誰賭?”
“賭聖意,賭命運,與天子及諸宰臣、執政來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