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服地在水生植物的陰影下乘涼。他的眼睛像彈珠一樣鼓出來,身上穿著一件粗糙的綠衣服,面板上佈滿一個一個的大疙瘩。那身面板那麼厚,就算是石頭,應該也很難令它擦傷吧。但牛蛙有段時間總是聽見人家說:“住在玻璃房裡的人不會扔石頭。”沒錯,一個玻璃房應該會更安全。他試著把這句諺語變成呱呱聲,想在池塘裡大聲喊,可惜他做不到。過了許多年以後的一個初秋,牛蛙終於決定出發了。他不管風颳得多大,天氣多麼惡劣,也不管未來會怎樣,他豁出去了,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他每跳一步,便離池塘遠一點。他要去尋找一個更安全的家,一個蓋有玻璃房子的地方。
他覺得時間過得很慢。跳一步!停下來!他用鼓脹的雙眼模模糊糊地看著四周。比起森林,這雙眼睛更習慣於看水下世界。再跳一步!他跳得更遠,便離舊家更遠,找一個新家安頓下來也顯得更困難。牛蛙知道玻璃長什麼樣,因為有一次,有人朝他扔一個空牛奶瓶,那個瓶子摔在岸邊的岩石上,碎成了很多片,在太陽底下形成一道透明的彩虹。然而他跳得越遠,樹林裡就越找不到任何玻璃的東西。他在伐木旁找到了一個溫暖的泥洞,夜晚睡在裡面跟家有點像。他朝西邊跳,從第一條小溪,到第二條小溪。那裡有很不錯的潮溼的泥沼,沒有人來打擾他,因為已經開始起霧了,別的蛙都沒有出門的必要。但是隨著日子一天天、一週周地過去,他賴以為生的小蟲變得越來越少,身上的衣服也變得很硬,疙瘩越來越多,沒有了原來那種新鮮的綠色。後來有一個晚上,下了第一場大霧,牛蛙一個大跳躍,發現自己落在了第三條小溪的邊上。
“就是這兒。”他說完,咕咚一聲,便潛入第三條小溪裡,從水中看著清澈的水面上那層像紙一樣薄的冰,把它當作玻璃屋頂。“在這裡我應該就不會被打擾了吧?”他似乎真的覺得自己是對的。沿著岸邊是一片深邃而寧靜的森林。飛來飛去的蜻蜓和閃閃發亮的小魚圍繞著他。溪水在石頭邊冒著泡,顯得很活潑,唱著比牛蛙的低音高三倍的小曲。他脫離了所有責任,感到十分自由,再也不用照顧成群的蝌蚪,也不用再避開扔過來的石頭了。於是,牛蛙便獨自一人住在了第三條小溪。他每天都從水裡出來,坐在岸上,長長的綠腿和黃色的腳丫愉快地在冰涼的水裡嬉戲。他的隆隆聲像個小鼓似的,單調而虛弱地迴響在一小片綠叢裡,那裡有杜松、赤楊和高高的蕨類植物。日子就這麼一天天、一週周地過去了,天氣也一天比一天寒冷。
到了愚人節,也就是四月份的第一天,天氣還是那麼寒冷。雖然樹木們都很有活力,但沼澤地和溪流還依然結著冰。許多地方開始融雪,於是,胡桃木小姐決定再去溜最後一次冰。沒融化的冰閃閃發亮,還承載得了像她這麼小的人兒。所以,在愚人節那天早上,她就早早出發,去第三條小溪,那是她最喜歡的溜冰場。她喜歡在上面一邊溜冰,一邊思索它的源頭,遙想是誰教它這麼唱歌的。
“烏鴉周”製造的噪聲實在是震耳欲聾,而這裡的四周卻一片寧靜,令人感到非常舒服。她輕輕鬆鬆地來到第三條小溪,正準備滑冰,這時突然傳來一聲虛弱但熟悉的呱呱聲,把她嚇了一大跳。胡桃木小姐在老房子附近曾聽過青蛙叫,這個聲音很像,但這隻青蛙聽起來似乎不太妙。她循著聲音在第三條小溪的岸邊找,最後終於來到一個一臉難過的傢伙面前,他似乎經受了一番風吹雨打。
牛蛙那身原本不錯的綠衣裳許多地方都開裂了,顏色變得很暗淡,呈現出髒兮兮的褐色。他的大腦袋虛弱地搭在胸口上,眼睛被厚厚的眼皮蓋住了。他張著嘴巴,每過一陣子,便努力深吸一口氣,喊一聲:“隆隆隆,咳。”胡桃木小姐向前走近一點,看出來是怎麼回事了。牛蛙的腳被緊緊地凍在第三條小溪裡。即便現在已經四月份,到處都開始融冰,可他太虛弱,沒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