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班納。
“為……為什麼?”
“犧牲你,家族得以保全。”蒼老地男人冷眼看著這個丟人現眼的兒子:“乖乖地被抓走,撇清和家族的干係,懂麼?不要連累家族……”
“可是……明明……”
蓋文呆滯地看著他:可是,讓我加入議院的,不是你嗎?父親!明明,是你要我加入議院,討取那些大人物的歡心……明明,將知更鳥這個名字交給我的是你……
明明……明明……
“明明我已經做到了啊,父親。”
他閉上眼睛,咬著牙,遏止眼淚:“我做到的比你想要的好千百倍!”
在漸進的腳步聲裡,蓋文嘶吼。
他拔出匕首,將烙印在臉上的禁制剜去。血色噴湧,蒼白地顴骨露出來,滿是裂紋,看上去像是腐爛的屍骸。
他痛苦嘶吼,終於從這出生以來便囚禁著自己的束縛中掙脫,留下了血肉。只剩下悽白的骨頭,猙獰如惡鬼。
眼看蓋文從地上爬起,向著自己走來,老人愣住了,在輪椅上的身體顫抖著,想要後退:“你……你……你想幹什麼?蓋文,我……”
“我什麼都不想做。”
蓋文笑了,伸手撫摸著他稀疏的白髮,語氣溫柔:“父親。一直都是班納關心您的身體,我們父子這麼親近還是第一次呢。
您年紀大了,身體不好,還是坐著休息吧。”
說著,他輕柔地將那一把匕首推入枯萎的胸膛,匕首緊貼著心臟,釘在進輪椅的椅背,落地生根。彼此契合如一體。
在老人的慘叫中,蓋文彎下腰。鐵灰色的眼瞳凝視著老人的雙眸:“如您所願,請將一切罪責都推在我的頭上吧。
就像您說的那樣,蓋文死了,家族得以保全。”
他親吻著老人的額頭,大笑著,笑地血肉模糊。
從口袋裡掏出知更鳥的面具。戴在臉上。
第一次的,那面具和血肉之間再無隔閡,真正地化作了他的面孔,只是鮮血從眼洞中滲了出來,順著臉頰落下。
怎麼都止不住。
知更鳥大笑著。留著血淚,推門而出,撲向那一輪要點燃自己的火光。
嘶吼聲從黑暗中響起,旋即歸於寂靜,咆哮聲戛然而止,樂章轟鳴的聲音也終有消散的時候。
在這個漫長的黑夜中,註定不知有多少鮮血被掩埋在腐土之下,伴隨著敵人和自己的骸骨,帶著那些絕望和憤怒與世長眠。
黑暗中,鮮血之路悄然流淌…
當黎明即將到來的時候,一艘破木小船從隱蔽的港口中行駛而出,悄然離開了阿瓦隆。
船艙之中,千瘡百孔的知更鳥靠在牆上,沉默地看著自己被鮮血染紅的雙手,輕聲笑了起來。那笑聲滿是空洞和淒涼,迴盪在船艙中,最後消散在陰暗之中。
“你還準備等多久?”
他頭都不回地問:“應該做個了斷了吧?”
“是啊。”
在他身後的黑暗裡,那個似是沉睡地少年睜開眼睛,看著他的背影,眼神憐憫:“早就發現我了麼?”
“沒有,我已經沒力氣再感應周圍了。”知更鳥疲憊地垂著眼睛:“可一路上沒有看到你,我就知道,你在這裡等我了。”
“原來如此。”
葉清玄嘆息,緩緩起身:“蓋文,艾德里安家族的長子,學生會會長,皇家學派中的菁英,剛一畢業就進入皇家樂師團,甚至成為了大師的副手……”
“這些事情我比你更清楚,不需要再念履歷了。”
“我只想問,以你的能力,何必去做黑樂師?”
“是啊,為什麼呢?我也很想知道啊……”
知更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