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整個晚上,我都在酒店的床上輾轉反側,聽窗外夜行汽車的轟鳴聲。
第二天上午,我們去了江灣,那裡已經被婺源當成了吸引外地遊客的“金名片”;我們還去了曉起,一個被高度商業化了的古村落;還去了李坑,號稱“小橋流水人家”,但我們看到的真正的小橋只有一座,其他的都是預製板搭成的。水是漂浮著菜葉和雞毛的水溝。民居都很簡陋,跟台州的仙居差得很遠。我們還看到了一場祭祖儀式,要命,那是一場拙劣的假模假式的表演。本來,我們還想去彩虹橋的,但是最後我們遺憾但果斷地中止了婺源的旅程。
這是一個教訓,到婺源,最好不要去被過度開發的景區:古老的記憶,被附會了太多本沒有的東西。美好的事物,揹負了太多的現實功能。田園牧歌式的鄉村被改寫成了現代商業的傳奇。就像我們的家鄉那樣。
我的朋友,給你寫這封信,或許是想說明,有時——這種時刻雖然稀少——想獲得內心的安寧是多麼容易。雖然我們依賴外界的事物,但是內心是幸福的唯一源泉。所有的東西都在流逝,就像十年前的台州,一切終將逝去,但又會在我們的內心甦醒。
2004年5月11日
【舟山群島旅行記】
1997年12月3日
到遙遠的、孤獨的海島去,和漁民一起出海,過一陣海上生活,這是萌發已久的念頭。今天,我把它付諸行動。
早上八點出門去乘坐杭甬高速公路的客車,中午轉道寧波,晚上五點多到達舟山群島的定海。天下起了雨。好友金旭光在中級法院門口等我。他在雨中張望著,一邊把手臂舉過額頭,輕輕地用衣袖擦拭眼鏡片上的水珠。雨滴穿過夜晚的燈光,打在他那瘦弱的身體上。我們攔了一輛藍色的計程車,前往大海飯店。
“天氣一直不好。”旭光說,“雨下個不停。”
“會不會影響出海?”我問。要是出不了海,那就糟了。
“你慢慢等吧,天氣總會好起來的。”旭光說。
我告訴他我只有半個月的時間,半個月後,我必須趕回杭州的單位上班。
大海飯店很簡陋,像個政府招侍所,但大堂非常潔淨,大理石地面剛剛擦洗過。總檯服務員是一位二十歲出頭的小姐,眉毛濃豔但是目光黯淡。她瞟了我一眼,然後打了個呵欠。她要驗看我的身份證——像個女看守。
我開啟行李——一隻皮箱和一隻揹包,裡面塞滿了衣服——尋找身份證。我記得它夾在那本紅封皮的通訊錄裡。我把皮箱和揹包裡裡外外翻了好幾遍,但是找不到那本通訊錄。
“我有工作證,上面有我的身份證號碼。”我說。
“公安局規定只能用身份證登記。”總檯小姐說。
“能否先讓我住下來?我會找到身份證的。”我說。
“不行。”小姐說完,把目光移往別處,不再看我們。她慵懶地坐下,很快打起了瞌睡,看得出,這是假裝的,目的是想用這種方法把我們打發走。
二樓是飯店的辦公區域。經驗告訴我,值班經理一般都能幫助客人解決這種小問題。我衝上樓梯,去找值班經理。總經理室、副總經理室、總經理辦公室,這些辦公室的門都敞開著,亮著電燈,然而看不到人影。值班經理房間的燈顯得格外明亮,裡面擺著一張簡陋的木床,床上的被子亂糟糟地堆著,床前放著一張長方形的木桌,裂開的桌面上杯盤狼藉,房間裡響著低低的音樂。我張望著,竄進各個辦公室裡,看看角落裡是否藏著人。後來,我終於看見一位端著藍色餐盤的小姐在走廊盡頭一晃而過,就趕緊追過去。
那是一位年輕的小姐,瘦瘦的,扁扁的,像只紙板衣架躲在寬大的紅色制服裡。她一定是這裡的餐廳服務員,要不她怎麼會端著這隻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