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可是我看不出附近有餐廳的跡象。
“小姐,你們的值班經理在哪裡?”我問。
小姐轉身凝視著我,在那幽暗的走廊燈光下,她的眼睛是深藍的,像海藻的顏色。她緊張地瞧著我,突然打了個哆嗦。
“不要害怕,我只是想找一下值班經理……”我用手指整理著凌亂的頭髮,慢慢後退。我不知道我身上哪個地方嚇著了她。退到樓梯口時,我轉身,左手扶著欄杆,腳不點地地下樓。在樓梯拐角處,我看見了一樓大廳耀眼的燈光。
總檯小姐的瞌睡已經醒了,手中握著一把大梳子,一面翻來覆去地看,一面小心地除掉纏在上邊的頭髮。旭光給舟山市文聯的朋友黃立宇打電話,希望他能帶張身份證過來。但是電話沒人接,大概已經出門了,正在前往大海飯店的途中。
“你到底有沒有帶身份證?”旭光悄悄問我。
“早上一醒來我就把它插在紅封皮的通訊錄裡。”我說。我們不約而同地回頭看那總檯小姐。她歪著嘴哼起了小調,彷彿正沉浸在一種隱秘的快樂裡。
“我們換個地方算了。”旭光悻悻地說,白了那小姐一眼。
換個地方當然可以,可是能保證不會再遇上這種拒人千里之外的小姐嗎?我再次跑到二樓。走廊的燈光依然那麼幽暗。值班經理房間的音樂已經停止,盤子已被收拾走,但是地板上還散落著許多飯粒,房間裡殘留著菜食和人體的氣味。其他辦公室的門也都開著,我挨個竄進去,像條狗一樣嗅著房間裡的氣味。在總經理室,我把上身伏在發熱的玻璃臺板上,看壓在臺板下的各式照片和收據。那位拿著藍色盤子的餐廳小姐什麼時候站在了門口,不動聲色地瞧著我。
“你在找什麼”?她問。
“我在找你們的值班經理。”我一邊說著,一這迎著她走去。她開始後退,但是我管不了那麼多了,繼續朝她逼近。
“你想幹什麼?”她慌了,想逃走。
“告訴我,你們的值班經理在哪裡!”我惱怒地叫道。
我看到她的瞳孔放大了。她拔腿想跑,但是我一把攥住了她細小的胳膊。
“你想幹什麼?”她驚恐地說。
“我不想幹什麼,”我有點窮兇極惡,“我只是想付給你們錢,然後住下來!”
“你放開我!”她叫道。
我放開她。她揉了揉胳膊,伸手朝走廊盡頭指了指。
走廊盡頭拐角處,果然有一扇緊閉的門,從門上的氣窗處透出一絲微弱的燈光,你不注意,根本不會發現。沒有門牌,門被墨汁塗得亂七八糟。我用指節敲門,但是許久不見動靜。於是我改用拳頭。不久,門開了,門口出現一位穿皮夾克的高個子男人,四十歲上下,國字臉,黑臉膛,蓄著密密的唇髭。他叼著煙,一聲不吭地俯視我。
“你是值班經理嗎?”我氣勢洶洶地說,我發現他的身後還站著三個惡狠狠的中年男子。
“什麼事?”他的口氣倒挺緩和,儼然是一位鎮定的、獨當一面的黑社會老大。
我嘴唇發顫,但是絲毫不改變說話的語氣:“我來舟山旅遊,可是一時之間找不到身份證了,但是我有單位工作證,總檯小姐卻不準入住。”我把工作證遞給他。他接過,手指捏著這黑色的小本子,但是小眼睛卻在瞟著我,好像在提防我突然拔槍。“工作證應該是可以用的。”他說著,轉身進去。我跟著他,從三位不懷好意的男子中間側身擠過去。房間裡煙霧繚繞,地上堆滿了菸蒂,牆壁上長著很多黑色的黴點。整個房間只亮著一盞很暗的檯燈。他拎起電話聽筒,一邊用方言嘰咕著,一邊示意我去總檯辦理入住手續。
我回到耀眼的一樓大廳。呵欠連連的總檯小姐遞給我一張入住登記單。我交了三百元押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