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把搭配回來炒雞丁。不料味道不佳,更可怕的是洗碗後雙手開始如同被灼傷似的痛。用冷水衝,抹凡士林,甚至放進醋裡都收效甚微,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勢。他狠狠心,乾脆開啟冰箱將手按在冷凍室的冰層上冷敷,直到寒氣抵達肩膀才打算放開。然而太晚了,冰已經牢牢粘住他的手,動彈不得。於是萬般無奈之下,他張開雙臂用另一隻手掙扎著取碗接水,一次次澆在手上直到冰融化掉。
搏鬥到凌晨,嘉羽終於精疲力竭而選擇放棄,他不得已在床尾置一盆冷水,把手插進去,趴著睡。這一晚,有個雙手被拿去插了鐵釺灑上孜然做烤肉的夢縈繞不去。
梅紋被逗得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然後端詳著嘉羽說,看來書不能讀得太多,所謂高分低能也不假,像你這樣傻頭傻腦的,竟然單獨活了這麼久,也算是奇蹟了。
傻頭傻腦。嘉羽望著梅紋的笑臉,轉過頭望向窗外,卻想起九月,她也曾經這麼說過,在另外的情境。
那次給小三和小四送了晚飯,九月挽著嘉羽走過靜謐的天文臺,一地月光。她說,在我心裡,你好像一隻貓。嘉羽不明就裡。九月接著說,因為你太缺乏安全感,總會在那些暖洋洋的,生活的細枝末節中迷失自己,而不敢擺脫它們去看看事情的全貌。而貓就是這樣的,它們忠於自己的感受,忠於熟悉的生活,在新的環境裡會困擾會惶恐,並且對自己毫無掩飾。
可是誰都會的,要離開自己的家去大海另一面的國家,這並不容易。嘉羽辯解道。
你不同於你的那些朋友們,你是特殊的一個。因為過於敏感和小心,所以你也是隻可憐的貓,可是放心吧,我要用心保護你。九月輕輕親吻了嘉羽,撫摸著他的臉頰說,我是這麼愛你,無論今後陷入怎樣的困境,我的吻都會讓你長出翅膀,遠離危險。
嘉羽摟住九月,笑著說,聽起來好像神話裡的故事。
不,是童話。
。 想看書來
《那不勒斯的九月》 第49節
看到平日裡車滿為患的停車場此時空曠得像一塊墓地,而且是免費墓地,嘉羽和梅紋決定停下,出去散步。他們路過幾家即將打烊的餐館,醉酒的人們相互攙扶著站在門口,嘴裡嘟囔著毫無關聯的詞語,或者突然大笑起來,聲音在街道上回蕩。他們邁著大步,數著規則的地磚朝前走。嘉羽的步長是四塊,梅紋三塊。
白天招搖而過的車輛都回家睡覺去了,馬路變得寬廣,只有偶然開過的計程車跟上他們的腳步,嘉羽朝司機搖搖頭,車便轟鳴著遠去了。樹影婆娑,光禿的枝幹在地面上扭曲,糾結處活像一張蜘蛛網。
風勢漸小,並且開始變換方向,忽而劈頭蓋臉,忽而從身後襲來,防不勝防。梅紋使勁縮了縮脖子,嘉羽見狀,將圍巾解下來遞給她,梅紋也沒有推辭,欣欣然接過來。
好濃的香水味。梅紋用圍巾包住臉。
那是D*id Doff的冷水,以前朋友送的,很大的瓶子,兩年都沒用完。嘉羽覺得不能再提九月的名字了,否則會顯得這是他生活唯一的主題。
還有煙味。
那是很多牌子的混合體。嘉羽答道。他如數家珍般列舉他抽過的煙,昂貴的、廉價的、細長的、粗短的、清淡的、暴烈的,不一而足。如果要評比頒獎,他想他會選來自某個夜晚的Old Holdborn Yellow。
似乎也是冬天,或者比現在更早些,即將入冬的時節。他站在二樓陽臺上抽菸,手指冰涼,正在無聊地四處張望,樓下傳來門響,一個女人款款走了出來。因為有過一面之交,嘉羽知道她是塞普勒斯的留學生,專業記不清楚,也許是人類學和哲學其一。總之,良久的沉默之後他們看到了對方,那女人邀請嘉羽下樓一起抽菸。我有好煙,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