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精巧的嘴角,“不過是想著你遠途歸來,阿翁必定要召了你去問話,這一路勞頓的,腳都不曾歇一下,一口涼漿酪都不曾吃過,便要去聽那些煩人的訓話,著實煩累,故……”說著她也不往下說,面上的笑容愈加的親暱。
提起父親,薛仁杲便坐不住了,“既無事,我還該往那邊去見過父親。那些仗著年歲資歷的老匹夫,在父親跟前本就嘴碎,假若再教他們捏著個話柄,給我按上個把罪名,且有得說道,再將你饒進去一通說,更要惹得父親動怒。”
顧二孃撇撇嘴,有些賭氣地坐下,“我有甚麼好怕的,他們愛說便隨他們說嘴去,論到底不過一個不懂事兒的婦道人家,難不成還拿軍法處置了我?我不過是替你抱屈,苦差事皆由你做了,作成了,便是原該的,作不成,就成了大器難成。動動嘴皮子自是容易,個個嘴皮子上的力道能扛得起寬刀長槊一般。”
薛仁杲低頭不語,心中無法贊同得更甚,自道,到底是二孃懂得我心,我心中疾苦,父親即便生養一場,知曉的竟不及她十之一二。抑或他根本不屑知曉,他心中除開帝位,再無別他,更不必說父子常情了。
“待你哪日登了基,繼承了大統,便遣他們上陣殺敵去,瞧他們究竟有多大本事。”顧二孃噘起嘴,唸叨著幾句氣話,末了又哀嘆一聲,“我倒有個疑慮,照著那起子老匹夫這樣搬弄是非,可還有你繼承榮登的那一日?”
旁的話倒還罷了,只這一句,如一支鳴鏑,帶著尖銳肅殺的響聲,直射進薛仁杲的心間。L
☆、第一百七十六章 金城離殤(十一)
那薛大郎到底不敢違抗父命,在私邸小坐了一會兒,吃過一盞酸梅漿,便起身要去見薛舉。顧二孃跟在他身後,細緻地替他理齊整了衣衫,將卸下的戎甲重又幫著他穿上,一面捏著絹帕擦拭著他甲片上的血漬汙跡,一面柔聲細語,“聽人說你又下手打了阿翁的那幾名舊將?”
“打便打了,有甚了不得?”薛仁杲梗著脖子,直囔道:“不過是薛家的奴將,竟幾次三番地尋我晦氣,再不打,恐他們忘了自己的身份。”
顧二孃輕推了他一把,唇邊含笑嗲嗔怪,“這話在我這兒你愛說多少都成,待到了阿翁面前,可要收斂著,沒的又白找一頓斥責。必是已有人往阿翁跟前告了狀,待會兒你千萬忍耐著些,你我有沒有臉倒還在其次,別教人再抓著你甚麼錯……”
“這些年薛家上下里外皆是你在操持,我卻要看看甚麼人敢使你沒臉。”薛仁杲一把摟過她略顯單薄的削肩,忿然瞪大了眼睛,腦中已將那幾個專好在父親跟前說嘴的,一一過了一遍,狠意直漫上心頭。
顧二孃笑得愈發清甜,舉起一隻手掌順勢貼在他黧黑的面上,“我有甚麼打緊的,大郎榮我便呼風喚雨,大郎衰,我自跟著低眉順眼,左右伴著大郎便是。”
輕巧巧的一句頑笑話,落在薛大郎心間卻一字一錘,擊得他心底暗潮洶湧,恨不能立時便爆發了。他向來自負,剿過幾次流匪土寇之後,越發的不將旁人放在眼裡,在軍中跋扈慣了。薛舉好勸歹說了數次,每一次都只白增了他的厭煩,再有顧二孃繞指柔般的煽風點火,慣得他非但絲毫無有收斂,反而時常覺得父親老矣,群雄逐鹿之事,早該由他取而代之。
“還不快去回話。再不去阿翁當真是要惱了。”顧二孃又催了一遍。拽著他的手臂晃了晃。
薛仁杲面上的不快顯露無遺,怏怏地放下攬著她肩膀的手臂,一手踮起沉重的頭盔。大踏步地出了屋子。
直至他的坐騎在長嘶一聲,漸遠離的宅邸,顧二孃這才放下臉上的笑容,揉了揉微酸的面頰。適才甜如蜜酪的笑,早已抹得乾乾淨淨。
“阿郎的性子可教二孃摸得透透的。”說話的婦人不到四十。意態謙卑,身上的綠豆色襦裙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