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粗。她本來是民人,為了顯示自己是官太太,穿了一身兒旗裝,還在馬蹄袖紫色旗袍外罩了件琵琶襟兒馬甲,正在東屋和兒子屠綿嘮閒嗑兒。一聽店小二喊“屠太太,有人來拜訪”,她趕緊帶屠綿來到中堂。一見孫大嘞嘞和如雪的身後,站著四個粗人;卻不見丈夫的影兒,心中有些奇怪,住腳問了句“老爺呢”。
孫大嘞嘞先請太太和少爺坐下,才報告說:“我們昨天早晨離開法庫,半路上被幾十號頭纏紅巾、臉蒙黑布的馬鬍子突然圍上;法庫派出的護衛人員,被馬鬍子的洋槍隊包了餃子。我們被馬鬍子的大刀隊捉住,老爺……被砍去了腦袋……”
屠太太聽到這兒;立刻從椅子上出溜到地上;屠綿雖說已經十八歲了,可一直被他爹關在書房裡背那些子曰詩云,根本沒經過什麼風浪,立時麻了爪兒,摟著他媽嚎了起來。
孫大嘞嘞怕不替老闆子要出車馬錢,馬鬍子將來把自己掏出去頂賬,趕緊抓機會嚇唬說:“馬鬍子把四臺車都搶走了,卻留下話叫太太賠錢給我身後拉腳的人;還說三天內不把老闆子打發回去,他們就把老爺貴體剁碎了餵狗。”
屠太太一聽孫大嘞嘞提到了錢財,立刻想到了丈夫在錢眼兒裡鑽進鑽出,雖說沒直接出頭露面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可也卡完原告夾被告,擔了好些罵名,才摟下了揣在自己懷裡的這些銀票金條。現在摟錢的耙子掉了腦袋兒,今後給孩子娶妻買官、使自己吃穿不愁,可就全靠這些不會下崽兒的寶貝疙瘩兒了……她讓屠綿把自己扶到椅子上坐穩,抱著懷兒試探地問孫大嘞嘞“得賠多少”。
一個老闆子搶著說:“眼下買一匹拉腳的馬,少說也得兩到三石高糧;五兩銀子才能買一石來高糧。三掛兒的馬車,少說也得四十兩銀子。”
屠太太想到了不打發回老闆子,丈夫遺體會“剁碎了餵狗”,哭喪著臉說:“老爺遇難,他帶的銀兩都被紅鬍子搶去了,我哪裡賠得起這麼多!可……也不能讓你們把老本兒都搭上了,大車給二十兩、小車子給十兩吧——你們若不認頭緒,就等著官府斷吧。”
那四個老闆子哪裡等得起?而且害怕官官相護,落個“待捉到強盜追回髒物”,便咬牙認了倒黴。
打發走了老闆子,屠太太抹起眼淚兒,請孫捕頭幫助應付天外飛來的橫禍。孫大嘞嘞想起是屠知縣把自己提拔為捕頭的,便忍著飢餓疲乏出主意說:“請太太立馬去新民府衙報案;小人豁出命陪少爺去運回老爺屍身,再花銀子從馬鬍子手裡贖回老爺‘六陽之首’——說啥也得讓老爺全枝全蔓地回老家呀……”
屠綿聽了,連搖頭帶扭屁股,怕把自己“送去給紅鬍子當肉票”。屠太太覺得兒子腦袋不糠,顧慮得有道理:紅鬍子沒劫到大宗銀兩,十有*會拿老鬼的屍首當釣餌。老鬼的屍首當然重要,運回來可也不能再還魂;兒子若被綁去了,不贖回來老屠家可就斷了後……若落了個兩隻手爪子空空的,老鬼那塊臭肉可當不了銀兩派用場!於是,屠太太擠了一陣眼淚疙瘩兒,有氣無力地說:“我現在哪裡還邁得動步兒?老爺是命官,朝廷對他的事兒不能不管。孫捕頭,你陪少爺去趟這裡的知府衙門吧。”
孫大嘞嘞正想出去喝點兒酒,提提精神,便陪著屠綿匆匆地離開了客棧。
屋裡空空蕩蕩,屠太太心頭兒悽悽冷冷,渾身軟軟懨懨,想到炕上倒下歇歇。回到了東屋,她發現如雪不知什麼時候,側歪到自己這屋的炕上,昏昏沉沉睡著了。屠太太立刻像眼睛捱了針扎:這個小狐狸精一進屠家門,自己才剛過四十就夜夜守起了空房……她心頭的妒火苗子,“騰”地躥了起來……
一個人,突然遭遇到巨大地打擊,會跌向深淵般因無奈而絕望,在那轉瞬間放棄了追求也忘掉了恩怨;可一旦有了轉機,便會拼命地掙扎、無情地報復。而對一個女人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