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圭道:“逸德在陝州有事,若不肯來見我,我才覺面上無光。逸德為朝廷御史,有監察地方,上達天聽之責,遇事自然不能不問。不是段某誇口,在陝州地方,只怕還沒有段某不能為之事,逸德正該來尋我。”
文修道:“熊司諫若見到陝州有為政不合之處,也該直言相告才是。府君雖為官清廉,治政嚴明,然這一府之地百千官吏,十數萬百姓,終究有不周之處。司諫若能見我等不能見之事,實是我陝州之幸。”
熊烈道:“既如此,熊烈不敢諱言。敢問府君,去歲朝廷發兵伐蜀,政事堂派下十萬件冬衣冬被差事來。陝州府承接差事,將差事逐層下派給百姓,府縣有命,百姓趕製一件冬衣可抵兩鬥穀子,可有此事?”
段圭沉吟不語,看了文修一眼,文修介面道:“確有此事。朝廷派下一萬件冬衣差事給陝州,要一月之期趕製出來,又要解送軍前,若要徵集民婦趕製著實趕不及。是以府裡曉諭百姓半月內趕製出冬衣冬被來,便可抵兩鬥稅糧。如此,方不曾誤了前方大軍過冬禦寒。”
熊烈見段圭只不言語,便道:“此事府君可知曉?”
文修道:“府君怎會不知?只是府衙事繁,想是一時想不起。”
熊烈卻不介面,只等段圭答話。段圭遲疑片刻,只得道:“這事我自然知曉,政令是由我府衙發出的,我如何不知?”
熊烈道:“朝廷為大軍過冬被服撥下五萬貫錢,合一件被服五百文,然下官聽聞陝縣卻命百姓自家預備布料,如此一來,一件被服只抵兩鬥穀子,合錢不過一百文。這可是實情麼?府君可知曉此事?”
段圭哂笑道:“哪有此事?大軍被服自然官府採買布料,不然怎能禦寒?逸德切莫被那些愚民矇騙了,那些刁民專一詆譭官府。”說罷睨了一眼文修道:“陝縣這事是如何辦的?宜美可知曉?”
文修賠笑道:“當日府裡是命各縣自家採辦布料,只限期上交便是,府裡也曾遣人檢視各縣差事,皆無謬誤。至於縣裡如何有這等謠傳,小人也不知曉了。”又看著熊烈道:“想是有那起人家,見縣裡上好的布料起了貪念,便將自家布料頂替了也未可知。熊司諫卻是從何處聽聞這些事?”
熊烈道:“不過坊間閒談而已,也做不得準。下官還聽聞原本縣裡要抵給百姓這兩鬥稅糧,卻不想今年朝廷又要對西北用兵,陝縣便又加徵稅糧,這兩鬥稅糧也要到今年秋後才得減免。如此一來,陝縣米價高漲,如今一斗穀子已賣到一百餘文,這卻是下官親眼所見,不知府君可知此事?”
段圭面色已沉了下來:“竟有這等事?”又目視文修道:“你可知此事?”
文修喃喃道:“這...這...小人也不知竟有這等事...”
熊烈道:“下官想永興郡、陝州府近幾年都未有災異,存糧也該有些才是,正因如此,朝廷才將給大軍供糧的差事落在永興郡頭上。若是用兵便要在百姓身上加稅,那便違了朝廷的初衷了。府君,若說些許貪墨尚算不得大事,此事可算得是大事了。”
段圭面色極為難看,遲疑片刻道:“多謝逸德專程來我府衙將此事相告,這是我失察的罪過了。我在這陝州府已有三年,自覺將這陝州治理的甚是興旺,卻不想竟是我孤芳自賞了,竟有這等蠹蟲瞞著我做出這等事來。逸德放心,我定將此事查問清楚,定不放過這些貪官墨吏。逸德大德,我不知如何相報,今日匆忙,我也未做準備,逸德住在何處,今晚我回拜逸德,還有些許程儀相贈。”
又轉頭對文修道:“天近午時,速去準備酒菜,我要與逸德好生吃幾杯。”
見文修起身要去,熊烈忙起身攔住文修道:“府君不可如此,府君事忙,下官此來已是唐突,再不敢多擾,這酒下官是定不能吃的。”說著回身看著段圭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