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丈夫的神色漸漸鬆動,張夫人心中得意至極。
她的二兒媳很得羅太夫人的寵愛,打小就在裴家進出往來,見慣了張夫人在羅太夫人面前做小伏低,進門後對婆母便有些不放在心裡,早讓張夫人滿肚子不平。如今羅家落難,為了裴家的名聲,張夫人也不會對二兒媳做什麼,只想幫兒子挑幾個既美貌又好生養的女子。再過幾年,是生是死就由不得羅氏了,到那時候,自己再幫裴熙選個好的填房進來,若是裴熙不喜,或者對方不懂事,那就休了再娶。反正都是填房,第一任和第十任有差麼?
裴禮不想再和妻子爭論這個問題,沉著臉望向裴熙,卻沒想到裴熙沒半點愧疚的意思,理所當然地說:「出了這種事,不是很好麼?」
「很好?」裴禮原本壓下去的火氣被他這句話一激,蹭蹭蹭又冒了上來,「你倒是說說,究竟哪裡好了?」
「聖人有意扶持魏王,羅道觀其形勢,決定向魏王投靠,韓王又豈是省油的燈?教女無方總比通敵叛國好吧?裴家是裴家,羅家是羅家,再怎麼親也不是一家人。」說到這裡,他冷冷一笑,不屑道,「聽羅韻的意思,蘇家與羅家有些苗頭,若不是聖旨……哼,咱們與羅家的關係若是親近,何至於連點風聲都聽不到?再說了,阿翁讓您為了家族,按兵不動,背地裡卻早讓裴義與魏王接觸上了。您再湊上去,且不說資歷不資歷,裴義是姨娘生的,可以做魏王的狗,您能麼?親疏遠近,厚薄分明,阿翁打得不就是這個主意麼?」
陳氏是壓在羅太夫人頭頂的大山,裴義何嘗不是裴禮留在心中的陰影?裴晉活著還好,裴晉若是死了,愛妾庶子可不就由著髮妻嫡子磋磨?想要保住他們,還能有什麼方式,可不就是官位壓過他這個嫡子?
裴禮平庸歸平庸,到底在門下省穩穩噹噹混了這麼多年,歷練出了幾分本事,本不會這麼輕易挑起情緒。偏偏被裴熙說到心坎裡,竟感覺普天之下除卻髮妻次子,竟無一可靠之人,臉色忍不住青了。羅家,嘿,羅家!他怎麼就忘了,羅家便是如此,一家之主雖富貴無邊,權勢卻不如隔房的堂弟呢?裴義若是得了從龍之功,豈不是竄到自己頭上來了?但魏王……聖心已定,與聖人做對……想到這裡,裴禮不禁望向自己的兒子,裴熙挑了挑眉,一派自在安然。
第一百七十一章 鋒芒畢露
事涉自身,饒是張夫人志得意滿,也忍不住斂了心神,專注看著小兒子,就更不要說裴禮了。裴熙雖早已料到父母的反應,見著這一幕仍覺諷刺。
說句實在的,上宛侯裴晉再怎麼寵愛庶子裴義,為保住自身官爵,在大夏這等嫡庶分明,等級嚴苛的地界裡也不敢逾越了去。自打出生開始,身為上宛侯嫡長子的裴禮所能得到的資源便遠勝庶弟,四十餘年過去,裴禮已位居正五品上的門下省給事中,對儲相都只有四品的文官來說可謂高位了。若非父親裴晉任著洛陽令,父子二人不好同時身居要職,指不定還能更進一步。
裴禮的能力與這等官位其實有些不匹配,若非他姓裴,又是洛陽裴氏的繼承人,怎麼也爬不到這麼高的位置上,對這一點,他心知肚明,身邊跟著的人也都明白,卻個個視作理所當然,熱切期盼他更進一步——洛陽裴氏作為第一個投靠秦氏皇族的世家,歷代都是天子重臣,也是聖人優撫世家的典型,高官厚祿自然少不了。
與裴禮相比,裴義的待遇就差多了,名宿大儒願意教上宛侯的嫡長子,卻不樂意讓一個庶子玷汙名聲。裴晉親自教庶子吧,一是沒那麼多時間,二是教庶子不教嫡子,便有多事的人會參他亂了章法。待到裴義弱冠,他雖是良妾生出的良家子,可以做官,行事卻處處受掣肘。同僚或羞與他為伍,或不敢惡了未來的上宛侯,或急急忙忙地攀上去,太過急功近利。無奈之下,裴晉只得將庶子帶在身邊做個副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