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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琬思慮著其中的分寸,千頭萬緒,一時間竟有些怔忪。過了良久,她方長長吐了一口氣:「你容我想想,另外,再備一份厚禮送往裴大人府上。」

裴熙的生父裴禮本是個謙謙君子,哪怕對庶弟百般看不上,頂多也就在心中咒罵幾句「豎子」罷了。誰料得了裴熙之後,三天兩頭氣得七竅生煙,隔三差五就要請動家法,見著裴熙就得罵兩句「孽畜」,全然不顧這將他自己也罵了進去。饒是如此,聽聞張敏府中發生的事情後,他還是倒抽了一口冷氣。好容易捱到散衙,他急急忙忙地趕回家,見裴熙施施然坐在屋中品茶,張夫人關切又慈愛地看著兒子,好一派母慈子孝的場景,彷彿今天沒發生任何事,裴禮險些被氣得一佛出世二佛昇天,三步並做兩步走了進去,劈頭蓋臉就是一句:「孽畜,你還有臉回來?」

尚書左僕射往往兼著門下侍中,張敏張首相也不例外,自家夫君上峰舉辦的花會,張夫人自然要去,前因後果瞭解得七七八八,本就對羅韻十分看不上。如今見丈夫一回來就指責兒子,原本的三分怒氣登時化作了十二分,怒道:「二郎是你我的兒子,裴家名正言順的主人,如何沒臉回來?難不成只有河內羅氏是你們裴家的姻親,我弘農張氏就不是了?」

眼見妻子胡攪蠻纏,裴禮氣得發抖,卻不知該說什麼好。

張夫人對羅家的心結,他是知道的,真要說起來,這也是一樁難斷的家務事。

裴禮之父,裴熙之祖,如今的洛陽令裴晉少時襲爵,周圍之人皆是虎視眈眈,他行事處處受制。也就是在此時,他結識了一個父亡母弱,嫡親弟弟年紀極幼,故不得已拋頭露面出來經營自家生意的陳姓小娘子。待娶了羅氏過門,見羅氏生下嫡長子後,裴晉立刻迎了陳氏進來。

他是上宛侯,有納妾的資格,陳氏又是良家出身,還有家主愛重,羅氏奈何不得,心中卻嫉恨難當,對長子疏於照顧,一歲不到的孩子巴巴地夭折了。偏偏在這時候,陳氏又有了身孕。

羅氏想以「不亂嫡庶長幼為名」打掉陳氏腹中的孩子,裴晉不肯,為著這件事,夫妻倆幾成陌路,偏生一為爵位傳承,一為終身有靠,不得已同床共枕。好容易見陳氏生了個女兒,自己又育了裴禮,偏生陳氏所出的庶子裴義又比裴禮聰明伶俐百倍,眼見丈夫與愛妾兒女一個個地生,自己的孩子還不如對方的孩子聰明,不被丈夫喜愛,羅氏心裡如何能平衡?

她自身沒了寵愛,敬重也泛於表面,又曾折過孩子,少不得多依賴孃家,更是將獨子裴禮看得重逾性命,自然而然地瞧丈夫挑選的兒媳不順眼,自打對方嫁進來,磋磨就一直沒停,裴禮又是個重孝道的,加上羅氏的手段也沒真讓張氏傷筋動骨,便讓妻子忍著。

張氏做新婦的時候,根基未穩,不敢和婆婆針鋒相對,嫡長子被抱走也只有默默流淚的份。好容易熬了幾年,勉強站穩了腳跟,卻又遇著太子出生。

弘農張家將本錢下在聖人身上,贏來了更進一步的契機,嘗到甜頭後,他們又將寶壓在了梁王身上,梁王妃雖不姓張,卻是張氏嫡親的表姐。即便是為了張家著想,張氏也不得不伏低做小,十年如一日恭順地侍奉婆婆,真要惡了這門得力姻親,非但婆家,孃家都未必有她站的地方。待到後來,梁王謀逆,張家也被清算,嫡支不是被賜死就是被流放,僥倖保命得也成了白身,只剩幾個旁支子弟做著不大不小的官兒,誰又能放在眼裡呢?羅氏見張氏沒了依靠,肆無忌憚,變本加厲,好在裴家父子顧念兒孫前程,勸阻了些,否則張氏被折磨死都不奇怪。

天無絕人之路,弘農張家在絕境中保全出色家族子弟,而非嫡支全部血脈的做法贏得了張氏子弟的好感,同心協力之下,張家又一步步起來了,這也是張氏在裴熙婚事上與婆婆叫板的資本,如今就更不得了了。太子犯事,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