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擺上了酒。老吳不怎麼催張維,只讓他想喝就喝,不想喝就不喝。兩人看著電視又接著下午的話題聊起來,聊著聊著怎麼聊到佛教上了,於是兩人就宗教的話題談起來。老吳說:“人活著總得信仰什麼,否則人的精神支柱就沒了,幹什麼都沒勁。”
張維就把自己的困惑對著老吳一股腦地發洩出來,他從自己的退學到自殺,再從與各學科的教授進行的對話,直到易敏之的哲學,一直說到吳亞子的墮落——他認為吳亞子是墮落了,在靈魂上墮落了——他一個勁地說著,而老吳則一個勁地點頭,時不時地評價幾句。老吳一邊聽著,一邊偷偷地樂著。老吳最後說:
“你說的問題只有宗教才能夠回答。”
“但是我不信宗教。”
“這是我們現代人的悲哀。物理學上有個名詞叫參照物,這個東西能說明很多問題。上帝活著的時候,上帝代表了一種永恆不變的價值,它就為人的一切行動給出了判斷,這是把上帝精神視為人的參照系來看的,但上帝死了後,人拿什麼來做自己的參照系呢?似乎什麼都是參照系,但都不是,因為一切都是短暫的,所以人的活動就失去了判斷,也就是人死了。人們對過往的一切都不信仰了,世界進入一種無秩序的狀態。全世界的青年都一樣,都在尋找著人生的方向,都迷失了信仰。”
兩人一直談到了深夜。張維要回去,老吳說:“算了,就在我這兒將就將就吧,你睡客廳裡的這張床,我睡裡面。”張維只好住在老吳家。說來也怪,張維在老吳家倒是很快入睡了。
後來的幾天張維白天在宿舍裡看書、寫詩,晚上則仍然被老吳叫去看電視和聊天。張維本來對老吳的學問是看不上的,只是覺得他人好,自從那晚跟老吳聊過以後,有些喜歡老吳了。老吳才是真正思考的人。
老吳決定拯救張維(3)
他們談得非常投機,張維從來沒有這樣放鬆地在一個人面前袒露自己的胸懷。在易敏之面前,他始終覺得易敏之是權威,他說話總是在選擇;在吳亞子面前,他幾乎不談這些。他覺得自己終於找到了知音。
“你喜歡尼采吧!”老吳說。“喜歡,我覺得有時候我就是尼采。”
後來他們又一次談到了易敏之,張維便把易敏之和巫麗之間的事說了。
老吳聽後,說:“自古以來文人的行為有時是背逆道德的,他們的行為往往在當時遭人唾罵,但後世卻不以為然。易敏之是一個很古怪的人,唉,怎麼說呢,凡是名人,特別是一些大名人,都會有一些與眾不同的習好,行為也比較怪誕。也許像我一樣離得遠一些看他們覺得很有意思,你離得太近,看他便不行了。”
“我知道這個道理。”張維痛苦地說,“他實際上是一個普通人,一個有七情六慾的普通人,但他又不是普通人,唉,我這是說什麼呢?”
老吳看見張維語無倫次、痛苦萬狀的樣子,有些愛憐地說:“張維啊,我給你說,人世間的一切實際上並不是那麼有條有理,而是混雜在一起,為什麼會有條有理呢?是人給它定的規矩。但對易敏之來說,他的行為可能就不能用常人的習慣和道德來衡量他了。”
張維說:“這些道理我都懂,但我一直在想,難道人不可以很好地管好他的慾望嗎?在情與欲產生矛盾的時候,難道應該抬高欲而貶低情嗎?”
“我們年輕的時候也常常談這個問題。我的數學老師是當時數學界的泰斗,叫馮七鬥,他的名字真有意思。他在一次上課時也講到這個道理,他就給我們舉了個例子。他說:‘文人們都在討論情與欲、靈與肉的關係,實際上我認為它們是人不能分割的兩部分,精神和物質就好比一個天平,一邊是精神,一邊是物質,如果你把精神看得太重,天平就會往精神這面傾斜,你的天平就不平衡了,相反,如果你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