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到教室拿書包。
夜幕已經完全落了下來,沒有開燈的教室裡光線昏暗一片。南澄的胳膊因為被反扭著太長時間而變得不太靈活,試了幾次都沒有把書包背上。
顧懷南想幫她,可是才移動,南澄就啞著嗓子說:“你別過來。”
他便在空氣裡凝成了一尊蠟像。
女生終於把書包背上,臨走前對他說:“你看到了吧……這並不是你的本意,可是你不經意的玩笑卻給我惹來了這樣的麻煩。我知道這不能算是你的錯,可是卻忍不住在被人壓在地上欺負時恨你——如果不是你自以為有趣的在晨會上點我的名字,好像你很注意我的樣子,我就不會……我那麼那麼努力的想要成為一個不被任何人看不順眼的人……求求你高抬貴手,別再對我‘特別’了。”
窗外的月亮躲入墨色的雲層,整間教室像墮入深不可見的深淵,徹底的暗下來。顧懷南獨自站在偌大的教室中間,心裡又酸又痛又無助,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覺得無力又懊惱。
他在晨會上檢討時,不知為什麼,一眼就在無數穿著相同校服的人群裡看到了南澄。她因為個子嬌小,所以排在隊伍的前面,好像是怕被班主任發現不認真,所以微微仰著臉做出認真傾聽的樣子,可神情卻明顯是茫然的。
顧懷南不太關心女生們在想什麼,可是他卻有留意過南澄幾次。一次是在食堂排隊買飯,明明已經輪到她了,有個男生橫插進來,她竟然一聲不吭自動為對方讓出位置;一次是在圖書館,有個女生把南澄用來佔座的書本放到窗臺上,坐了她的位置,南澄看到後也沒有說什麼,默默地從窗臺上拿回書本換了個位置坐;還有一次是在上學的公車上,他看到有個猥瑣男人一直緊靠在南澄身後,做著下流的動作,女生滿臉漲得通紅,一直往前躲,卻始終沒有叫出聲,下一站開門,沒到站就跑下了車……
她很能忍,是個無論發生了什麼都習慣默默忍受,並且儘可能不想引起旁人關注的人。
顧懷南當時只是抱著惡作劇的心理,偏偏想挑戰她的心性,故意在全校師生面前點出她的名字——也可能潛意識裡,想以這樣的方式讓女生更注意自己——可是他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結果。
他今天留下來陪她做值日,也是想有機會和她說一聲對不起。
沒想到,一句“對不起”原來遠遠不夠,而她也不要他的“對不起”。
南澄對顧懷南說的是,“求求你,高抬貴手”,意思等同於“請你對我永不打擾,請你與我永不相關,請你和我形同陌路”。
他從來沒有這麼被人嫌棄過,而這種被嫌棄的感覺,像吃了一條醃壞的魚,讓顧懷南覺得無比的難受。他的心像被揉爛了,然後又一點一點碾平。
我想要保護你,保護你墜毀的溫暖星球1
沈洛打電話給南澄的時候她累極正趴在辦公桌上小眠,手機執著地一遍遍迴圈震動,終於將她喚醒。
“喂……”南澄託著額頭迷迷糊糊地接起電話,在初醒的瞬間脆弱傷感,心裡酸澀而綿軟。她過了好幾秒才想明白自己已經長大了,不再是夢裡那個無枝可依、小心翼翼的少女了。
“在睡覺嗎?我剛下班,出來吃個夜宵吧。”
電話裡沈洛的語氣是南澄所熟悉的,關切而溫暖,讓她覺得心裡踏實。
還記得大學的時候,沈洛曾無數次在自習室門口製造偶遇,也是這樣狀若隨意地問:“一起吃個宵夜嗎?”那時南澄總是假裝沒聽到,可同寢室的女生卻雀躍著答應:“你請客就去!”就這樣,他將她身邊的人統統收買,從“周邊包圍城市”,最後成功將南澄追到手。
“嗯,好啊,在哪見?”南澄這才想起她還沒吃晚飯,肚子空空的。
“就你報社樓下吧,我現在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