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國是敵還是友。文成公主嫁往高原,造就了一段天賜良緣,為吐蕃帶來良好深遠的影響,留下美好的回憶。際此中土和吐蕃空前團結之時,再締造另一段皇族間的姻盟,乃理所當然的事。可是武三思既不懂大體,又不曉外事,大好機會,如此令人可惜地斷送於他手上,成為無可挽回的憾事。
符太說得對,隨吐蕃幼主年歲漸長,權力回到他手上去,再不是橫空牧野可以一個人說了算。
大唐復辟,如平地焦雷地轟動周邊遠近外族,即使與龍鷹有深厚交情的,因新朝排斥自己,難免疑慮叢生。今次吐蕃派使臣到洛陽提親,大有可能是橫空牧野出的主意,至少得他認同,擺明來試探新朝對吐蕃的態度,得到的是壞至不可再壞的結果。以外族重視聲譽尤過於生命的作風,兩國間關係危矣。
橫空牧野個人的影響力,在勢之所趨下,再起不到作用,仇恨和屈辱將掩蓋理智。縱然橫空牧野本身,因不曉得龍鷹有“長遠之計”,雖由林壯處知他仍活躍中土,有所圖謀,卻苦於不能說出來,除坐看國內上下對李顯新朝怒火蔓燒,別無他法。
不論吐蕃採取何種雪恥之法,結果就是予默啜有可乘之機,千載一時,豈肯錯過。
龍鷹慘受有心無力的感覺折磨,空有蓋世戰術謀略,但因囿於形勢,明知大禍即臨,卻一籌莫展。
人生最使人難受的,是得而復失,由好轉壞,與吐蕃的情況正是如此。
異日與橫空牧野相見,大家仍是兄弟嗎?
當日在洛陽,閔玄清對自己的失望,她的決絕,至今憶起,仍感心寒。
室外夜闌人靜,天上雲朵低垂,月黯星稀,看來明天有風雨。
如果當時扮醜神醫的是他龍鷹,驚聞噩訊,會拋開一切的趕赴高原,以龍鷹的身份覲見吐蕃之主,當面解釋,以免仇怨擴散,此時卻是事過境遷,乏力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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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太喝道:“走得這麼急幹啥!”
高力士不住別頭看湯公公逐漸遠去的馬車。
符太道:“湯公公來找我說話不成嗎?有何好奇怪的。”
高力士恭敬地垂首道:“經爺的事,怎都輪不到小子說話,怕也沒人有置喙的資格。小子之所以奇怪,是今早見大宮監時,他的精神很差,氣喘還有點作病的樣子,理該好好休息,怎知來了找經爺說話。”
符太暗歎一口氣,湯公公現在是選擇了慢性自盡,因活著對他是難以揹負的重擔子,眼閉腳伸,是唯一解脫的方法。哀莫大於心死。
高力士該多少曉得點湯公公的心事,湯公公始終不是胖公公的級數,沒法像胖公公般深藏而不露。
淡淡道:“想曉得湯公公和老子說什麼?對吧!”
高力士嚇了一跳的垂首道:“小子怎敢!”
符太道:“湯公公說出三件事,每一件均事關重大,影響大唐的安危,你想聽哪一件?”
高力士受寵若驚,不相信地偷看他一眼,又低垂著頭,道:“小子何來選擇的資格,經爺瞧著辦好了。”
符太微笑道:“那即是全都想聽哩!”
高力士喜道:“經爺精明。”
符太道:“第一件事,你早曉得了,就是封王等於罷相。告訴我你的看法,須說真話,看你對時勢的掌握。”
高力士道:“稟上經爺,先架空,後貶謫,最後斬草除根,此等事自古已然,沒有例外。”
又低聲道:“給大相出主意的,全為奸狡小人,卑鄙手段,陸續而來。”
符太暗贊他有膽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