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次殺人,所以連身子都是顫抖的,方才不過是憑藉著一時間的意氣,如今見著虞候滿身鮮血,面如惡鬼地捂住胸部,她亦忍不住倒退了好幾步,直到撞到了兩個錦衣衛,被人扶住,方才勉強算是站住了腳。
她看著虞候捂住了胸口噗通一聲倒地,再也沒了氣息,她瞬間紅了眼,仰天悽然地大笑了起來:“孩子,娘為你報仇了!”
眾人看著西涼霜只覺得胸口涼颼颼的,隨後,西涼霜手一鬆,“咣噹”一聲,手中長刀落地,她踉踉蹌蹌地推開擋在自己面前的錦衣衛,一路向門外跑去。
“公公,您看,這慧賢郡主私下處決了人犯……?”一名的錦衣衛千戶低聲問穆公公,穆公公摸了摸自己的手指上的扳指,彷彿才從震驚中回神,他搖了搖頭,擺了擺手:“得了,不必了,這慧賢郡主原本就是得了千歲王妃特許之人,何況這人犯在誰手上死不也都是個死,不過是……。”
他頓了頓,有些感慨地道:“這弱女子狠辣起來,就是男子也要甘拜下風。”
眾人皆默默無語。
穆公公擺擺手,他看了看天,神情也變得冷酷起來,聲音尖利地道:“行了,且不說這些廢話了,如今時辰要緊,看著天色也不早了,把所有人帶回大牢,清點抄查完畢之後,稟報千歲爺,擇日行刑,若有反抗者,老規矩,不問何人,就地格殺勿論!”
話音一落,整個園子裡此起彼伏的哭聲瞬間響徹了整片暗夜的天空。
西涼霜一路跌跌撞撞地往外走,沒有人攔她,廠衛們都知道她是誰,知道她和千歲王妃的關係。
所以,西涼霜便一路走到了虞候侯府之外,這個時候已經是深夜了,虞候府身處玄武大街之上,也是個門貴雲集之處,尋常就是打更的更夫從這裡走過都會被附近權貴圈養的惡犬們吠上一回,但是今日虞候府邸之中如此這般喧譁,卻沒有一個人探頭看一眼,連狗都安安靜靜地,彷彿長街瞬間就變成死城。
聽著那院子裡傳來一陣陣的悽慘的呼號,西涼霜扶住門楣忍不住一下子就跪了下去,嘔吐了起來:“嘔!”
她到底不過是個不曾見慣殺戮的弱女子,初次殺人,依舊是受不住那樣劇烈的衝擊。
就在她吐得一塌糊塗,只覺得胃部一陣痙攣難受之後,淚珠子就再也忍不住一串串地落下,彷彿徹底地放鬆,又似痛似悔,似解脫,種種難言滋味讓西涼霜抱著柱子哭得鼻涕眼淚齊流,哪裡還有當初那上京才女的清高矜貴的風範。
直到一方雪白的帕子遞了過來。
“哭夠了,便重新站起來,今日你已經不再是國公府庶女,也不是擁有十八房小妾的虞候小妻,你已經是忠孝報國的慧賢郡主了,不是麼?”
女子低柔而涼薄的聲音在西涼霜的頭頂響起,她的聲音有一種金玉質地的奇異冰冷之感,掠過耳膜之上,讓西涼霜只感覺彷彿有什麼極為冰冷的東西觸碰到自己的心底最軟最痛的那一塊,她瞬間一個激靈,抬頭看向來人。
那人一身靛藍胸口繡飛羽鬼頭的男裝錦袍,袍底繡著同色海水暗金流火龍紋,身後是一頂八人抬的步輦,由戴著慘白沒有五官的鬼麵人扛著,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立在她的身後。
西涼霜愣愣地看著那那人美麗而涼薄面容,那是上位者的冰冷與她從來沒有見過的一面,冰冷的夜風吹拂起她束縛在頭頂的烏黑秀髮,那人一身男裝,平肩窄腰,身上有一種夜晚的氣息,超越了性別,就像夜晚強大的、美麗的……鬼神。
她有點目瞪口呆地看著那人。
西涼茉低頭看著她,似笑非笑地勾起了唇角:“怎麼了,不認得我了麼?”
她伸手用手上的白絹為西涼霜擦去唇角的汙漬,淡淡地道:“這般狼狽的模樣,永遠不要再讓第二個人看見了,你已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