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夫人臉頰的血痂,摸到灰白的髮絲。
林然愣住。
她遲疑一下,握住她手腕,渡入的元氣在她經脈裡遊走,女人瘦弱的身體裡血流粘稠滯澀、經脈跳動薄弱,連五臟六腑都漸漸萎縮。
元氣可以療傷,但救不了命。
她的面貌在蒼老,哪怕曾經吃過無數價值連城的奇珍異寶、哪怕有一位至強者不擇手段想留住她,她的身體卻終於抵抗不住歲月的侵蝕,漸漸走向衰老和死亡。
奚夫人,她的壽元快到了。
這大概就是奚長老不顧一切想執行那個計劃的原因吧。
林然等著她身體傷勢癒合,才鬆開手,翻了一身自己的乾淨衣服給她換號,又掀開被子給她蓋好,等一切收拾好了,才站起來,輕手輕腳走出裡屋。
梅竹屏風後,是一張精巧的雕花圓桌,奚辛坐最裡面的小圓凳,低頭捏著一隻茶杯不停地轉。
他手邊是一扇小窗、細細的支竿撐起窗戶,漏進幾許光,映在他冶麗的側臉,有種說不出的安靜。
林然走到他旁邊,輕聲說:“已經收拾好了,你要去看看她嗎?”
奚辛自顧自地轉茶杯,像是沒聽見。
一會兒,林然聽見他說:“你覺得她快活嗎?”
林然看向他。
“我覺得她快活。”
奚辛不看她,只垂眼盯著茶杯:“她愛奚柏遠,能為她的愛情赴湯蹈火,不管結局怎麼樣,她是快活的。”
“所以別覺得她可憐,我不覺得,你也別覺得。”
奚辛對她說:“她不可憐,也不需要憐憫。”
林然對上他黑涼的眸子,看著裡面某些冷粹而執拗的東西,喉頭像是哽著什麼。
她用力點頭:“好。”
林然突然覺得,江無涯小看奚辛了。
江無涯、奚夫婦、劍閣眾人、包括她,她們所有人都小看奚辛了。
這個陰沉孤僻的少年,這個桀驁、偏執、瘋戾驕縱的少年,也許一直比誰都清醒、都看得分明,也比誰都更堅強。
林然對他張開手臂:“要抱抱嗎?”
奚辛斜眼睨她:“你哄小孩子嗎?”
“不是。”
林然說:“是我心裡難受,你能抱抱我嗎。”
她從來沒有這樣主動對他要抱,簡直是撒嬌,奚辛表情肉眼可見地呆了呆,一時整個人都有點無措,眼神飄忽不敢看她。
“你多大了,當自己是小孩兒嗎還要…”
奚辛兇巴巴說,林然當沒聽見,走過去抱住他、
奚辛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比她矮兩個頭,骨架都是纖細的,她抱著他,甚至能清晰摸到他後背凸起的瘦弱背脊。
他還是個孩子。
他只是個無辜的、已經受了太多太多委屈的孩子啊。
可即使這樣,老天也不放過他,他沒有苦盡甘來的未來,他沒有明媚光輝的未來——他的未來只有更慘烈更徹底的絕望!
“小辛!”
林然突然覺得無法忍受,她張嘴想告訴他真相、想讓他立刻走,可是這些話到嘴邊,卻像是被什麼無形的東西塞住,讓她一個字也說不出。
“林然!”天一驚怒:“別衝動!你他媽別衝動!”
喉嚨升起窒息感,伴隨著火燒火燎的劇痛,林然卻什麼都感覺不到。
她胸中有一股意氣,比那痛苦燒得她更窒息,她拽住奚辛的手,想把他拉出去、讓他離得遠遠的。
奚辛被她拽起來一言不合就往外拉著走,皺起眉:“幹什麼?”
身體周圍的擠壓越來越明顯,林然咬牙往外走,走到門前,一道無形的屏障擋在她面前,讓她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