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霽月並不答話,而是依舊看向外面,似乎心情有些不好。不知是不是在想男女之事,是不是有幾分愁腸在心。徐傑當面而坐,兩人又好似形同陌路。父母之命,媒妁之約,有了徐仲那一句當面的拒絕,才有何霽月如今的愁。
何真卿把段劍飛留在鳳池山已經有了一個多月,其中的意思,何霽月不是不懂。為何世間之事,總是這般不能如人所願……
段劍飛見得何霽月不言不語,便是又道:「富水湖之大,一去就是百多里,水面並不起大浪,湖中島嶼眾多,有些島嶼之上,奇異飛禽多有棲息,萬鳥齊飛,場面壯觀無比。霽月要不要去看看?」
何霽月還是不言不語,興許也是沒有聽見,人若真的沉浸在情緒之中,就是如此。
徐傑似乎也感受到了何霽月的一些憂愁,轉頭看了看頭前正在撫琴的顏思雨,見得顏思雨也在往自己這邊看來,開口說道:「顏大家,近來我也學了琴,可否借琴一用?」
顏思雨停了撫琴的手,有些驚訝問了一句:「徐公子莫不是與謝先生學的琴?」
徐傑點點頭道:「謝中丞親手教的,奈何我還並不十分熟練,只能小奏幾曲聊以自慰。顏大家見笑了。」
顏思雨聞言,親自起身把琴抱了起來,送到徐傑桌案之上,也不離開,就跪坐在一旁,還把徐虎手中的酒壺接了過來,為徐傑添酒。
徐傑雙手放在琴絃之上。琴與琵琶是有區別的,上古之琴為五絃,周有文、武王,各加一弦,便成七絃。琴音比之琵琶,多是慢條斯理,鮮少有激烈,所以琴音多雅。
琵琶能出激烈緊湊之音,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也是在形容琵琶之音的緊湊與激烈,琵琶曲中有《睢陽平楚》,便是緊湊激烈的代表之一,《睢陽平楚》也就是《十面埋伏》的前身。兩種樂器音樂的區別,也與兩種樂器的演奏方法有關。
慢音樂與快音樂,演奏上難易也可以相對比較。慢音樂能奏好,其實更難。難在對音樂本身的節奏把握,對於音節長短的把握,在於情緒變化的把握。相比而言,節奏快的音樂,技術上有要求,但是節奏把握上與情緒把握上就要少一些。當然,這只是相比而言。能把音樂奏好,本身就是很難的一件事情。
一曲《漁舟唱晚》,也是名曲,傳自晚唐詩人皮日休。音調雄渾悠元,乃古音之法,也是謝昉的拿手之作,徐傑學來,尚且差了一些火候,但是也不差。
何霽月終於把頭從窗外挪了進來,看著徐傑撫琴,聽著其中琴音。
《漁舟唱晚》,其中多表達了一種閒淡靜雅的氣息,有一種逍遙,有一種自得,有一種心平氣和。
待得一曲而罷,徐傑微微抬手,看著何霽月,兩人四目一對,何霽月又把頭微微轉了轉。
一旁的顏思雨笑道:「徐公子此曲,深得謝先生幾味。」
徐傑知道顏思雨是在誇獎,搖搖頭道:「差之甚遠,顏大家何不也奏一曲,在下當聆聽細學。」
顏思雨起身,抱著琴又回去了,再撫,也是古曲,《陽關三疊》,來自唐王維詩文中延伸出來的琴曲。就是那首:渭城朝雨邑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其中之意,有淡淡別離愁,更有邊關大漠的蒼茫蕭瑟。其中人意更多,三疊其實也有解,離別意貫穿始終。
這首曲子極為平緩,聽得人多少有些淡淡的愁意。
聽得何霽月又把頭轉了出去。
船行緩慢,已然在慢慢調頭往回,離岸不遠。
曲子未罷,何霽月已然起身往甲板而出。
一襲白衣,上下明月兩輪。
何霽月飄飄若仙而去,百十步外,已然上岸,片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