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只是說:“我錯了,謝郎。你哭吧。不要憋在心裡……別這樣,”她眼睛裡已經滾落下淚水來,“別這樣……哭出來啊!”
謝漣只將她抱在懷裡安撫著。到她哭累了,沉沉睡過去,謝漣也沒有發出一聲悲音。
謝漣回到書房裡,靜靜的坐著。外間晨鳥名叫,繼而陽光透窗,光塵浮動。
許久之後,他才將那隻上鎖的箱子取出來。
因桓娘在月子裡,雖要進四月了,各屋裡都還生著火。
謝漣將箱子開啟,把裡面一封封疊好的信取出來。每一封他都能記誦。那是當年在兗州時,阿狸寫給他的回信。
謝漣將信一封封的丟到熏籠裡面。
火苗舔上來,便如一直翩飛的蝴蝶。瞬間燃燒成燼。阿狸的音容便在那餘火裡一點點浮現出來。
“七月半齋僧,無他。唯憶寺中梅花包子……”“九月授衣,天微寒。架上畫眉換羽,乃知……”“晨起無事,折梅二三枝……”“春至江南……”
一聲聲交疊著,響在謝漣耳中。先是聲聲可辨,繼而交雜成一片,漸漸又稀疏清晰起來。
謝漣將最後一封也投進了火裡。
遠香閣外桂花樹下,細雨如絲,木樨如米。那婷婷而立的姑娘終於漸行漸遠,不再回眸。
作者有話要說:雖然我覺得一旦寫出來了也就落了下乘……但是看大家腦補得很糾結很受傷,還是寫出來了。
PS:
一週目的番外堅決不會寫的。我太知道了,大家對男配的寬容永遠都不會用在男主身上。
所以你們死心吧!()
不如相見(三)
謝漣走到阿狸身後。
他一向從容,這一回卻有些詞窮,總覺得開口便會唐突了她。
卻是阿狸先說話,“前些日子收到世兄送的筆筒,十分喜愛。在這裡謝過了。”
謝漣道:“是上回去丹徒縣瞧見的。說是用竹根雕成,卻不是南邊的技藝。看著別緻便帶回來,並不是什麼名貴的東西。你喜歡就好。”
阿狸便點了點頭,道:“勞世兄記著。”
她道完謝便又望著飛雪,謝漣則望著她。她眸光乾淨,波瀾不起——雖沒什麼不妥,謝漣卻總覺得有哪裡不協調——她目光裡的乾淨並不是十歲少女不經世事的純淨,反而更像是閱盡千帆後,塵埃落盡的平和。雖也很好,卻有些了無生趣的模樣,令人難過。
謝漣不由就說,“我總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你。”
阿狸摩挲著手上袖爐,垂了眼眸,很長時間沒有做聲。在謝漣幾乎以為她不會答話了的時候,才開口道:“大前年桓娘慶生,世兄可曾去過?”
謝漣略一回想,便點了點頭——彼時他已出了孝。而桓淨寵愛小女兒,幾乎年年都為她慶生。他不會無故缺席。
阿狸便道:“我也去了。依稀記得世兄自鏤窗外走過,幾位夫人交口誇讚。”
謝漣總覺得有哪裡不對,然而阿狸說的也不無道理。世家交際就這麼大的圈子,偶爾哪次無意中瞟見了,都是很平常的事。會有“似曾相識”的感覺也並不奇怪。
過於糾纏便是一種輕浮,謝漣便不好多問。只笑道:“想來是了。”
阿狸依舊垂著頭,就這麼側對著謝漣,蜻蜓點水般行禮,道:“時候不早,我便不作陪了。世兄還請自便。”
不待謝漣挽留,便再點頭致意。逶迤下了石階,走進茫茫飛雪中。
謝漣見她沒帶雨傘,忙去簷下籬笆邊尋到自己的傘。然而才追了兩步,阿狸身邊伺候的小丫頭便跟到她身後,將一柄竹骨傘撐開來,替她遮了雪。阿狸扶了小丫頭的手臂,將她一道拉在傘下,頭也不曾回一下,便消失在湖石的那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