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後悔,自認不愧天地,但近來有時卻會因作夢驚醒。
彷彿他認定做對的每件事,其實都錯了,正因為錯了,才會讓前皇選擇詐死拋棄皇朝,正因為錯了,彤姬才會無家可歸。
「妳……為什麼不來找我?」他啞聲問。
「當初你已幫了我許多,怎能再勞煩你。」像是把這段時日所受的苦化為淚,痛快地宣洩完,彤姬破涕為笑,反過來輕拉起他緊握的雙手安撫。「我現在過得很好,?凰樓的掌櫃收留我在這裡當差,我沒事的。」
「妳以往是刑部尚書千金,嫁的是居?府富賈,怎能做那些粗活?」握著她長滿粗繭,甚至破皮淌血的手,他心疼得無以復加。
「做慣了就沒事。」
「不成,妳到國師府,我會差管事將妳奉為上賓,妳儘管待著。」他強硬道,像是要替自己當初見死不救的行為贖罪。
彤姬婉約面容噙著澹雅笑意。「你要我以什麼身份待在國師府?」
他一時語塞。
「羿,我是罪臣之後,你留我在府中,會惹事的。」
「誰敢說妳是罪臣之後,我立刻抄他滿門!」他眼露戾氣。
「別胡說。」彤姬出言制止。
「我說到做到,放眼皇朝,沒人攔得了我。」
望著他,彤姬嘆了口氣。「我知道你在朝中權傾一方,但是越在高位,風頭越健,一個不小心踏錯一步,就可能讓你從高處落下,你沒必要為了我冒任何險。」
「我已經決定了,妳不用再多說。」上官羿心中已有盤算。「待會我就差人將妳迎進國師府,看誰敢在我面前嚼舌根。」
「羿……」面對他刻意引人注目的做法,彤姬不禁皺起柳眉。「我現在過得很好,你不用……」
「我決定了。」他堅持地睇著她。「只是,到時若有什麼流言蜚語,妳別擱在心上就好。」
「……我不想給你添麻煩。」
「一點都不麻煩。」話落,他隨即起身,正要差人持牌到國師府時,卻突地聽見彤姬驚呼。
「你佩了無?環?!」
他不解地垂眼,就見她打量著他繫在腰間的玉環。「這個?」他拾起如意結下的玉環。
她點頭一笑。「這下子我更不能去國師府,會害夫人誤解的。」
「夫人?我還沒成親。」
「你還沒成親?」彤姬疑惑地看著他,而後又像是意會地笑開。「那也必定是有了心儀的姑娘家,對不?總之一樣不妥,我還是留在這兒就好,否則到時候引起不必要的誤解,可有得你解釋。」
上官羿聽得一頭霧水,「這玉環究竟代表什麼?」
「你沒聽說過?」她詫異。
「沒有。」
「這是居?府時興的玩意兒,向來是夫妻相佩,以如意金鎖片相扣,夫妻各持一環,名為無?環,是代表夫妻情意綿綿無?期之意。」彤姬解釋著,笑眯了眸。「這是百姓間的遊戲,八成在王公貴族間還沒流傳開來,所以你沒聽過,只是怎麼你不懂卻佩上玉環?還是誰家大膽的千金偷偷許情給你?」
上官羿的腦中響起春雷般轟鳴不斷,李勳的所有行徑一下子清楚地攤在他眼前。
他說:「只要你一切順朕的意,不管擋在你面前的是什麼,朕都會替你攆除。」
還說:「但,只要你不順朕的意,朕就算毀盡天下,也無所謂。」
當下,他沒多細想,以為那人不過是要讓自己知道,他不是個能隨意操控的傀儡皇帝。
可他又說:「將玉環戴上,你和朕各持一個,從此以後,朕便與你生死與共,富貴同享,苦難不棄,大限不離。」
他萬萬沒想到,那個跋扈狂人說出的,竟是不收回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