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內傷發作;他最近胸腹並未受過重擊,這內傷,不是捱打所受,卻是生生累出來的。
他為救慕容濱濱,緊趕三千餘里,兩日夜間,只在馬上顛簸,並不得片刻躺臥休息;若是尋常人,僅這一番折騰,便足可累到嘔血昏暈;幸好陳敬龍體魄強健,又有內力維持,才不至重傷。
但隨後他仍無休息時間,先是勞心費力,混入軍中,隨至關外;接著便是浴血拼殺整整一個下午,體力、內力都幾近枯竭;再接著,強撐翻越西半屏,走了將近一夜,快到天明時,卻又被商如海尋到,憑著剛恢復不多的體力、內力,再拼死相鬥一場……
如此勞累不斷,便是生鐵鑄成的人,也不免磨成了鐵屑,何況血肉之軀?在這失血過多,體力全無的情況下,他又勉力硬撐,想要大步而行,終於超越了他身體所能承受的極限,再堅持不住,內傷發作,驟然崩潰;便如一張繃到最緊處的弓,又再略一加力,終於——弓折絃斷
陳敬龍側臥在地,已覺不出身上疼痛,只覺全身沉重不堪,沉到壓的自己喘不上氣、沉到欲要陷入土中;眼前漆黑,不知是眼皮太重,已睜不開,還是目力已失,再看不見;可這時,耳力卻偏偏靈敏異常,清清楚楚聽到水滴滴落土上的悶響,接連不斷——陳敬龍心中清楚:那不是水,而是鮮血;是自己的鮮血在不斷流失,隨之流逝的,是自己的生命。
漸漸的,頭腦也不再清楚;陳敬龍知道自己已離死不遠,於朦朧之中,腦海裡忽然閃電般掠過一張張畫面;心底忽地泛起濃濃笑意,同時又湧上無盡悲哀;可是,笑不出來,也哭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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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零七節、窮途戲班
勿用山坳裡簡陋而溫馨的木屋、石壁下狹窄而旖旎的山洞;商家的硃紅大門、精靈森林裡雪白的蘑菇;神木教盛放的伴雪梅、皇宮裡染血的宮階;武家的田地、破廟裡的泥像;半獸族的戈壁黃沙,魔獸谷的花繁果茂;郡主寢宮的珠簾、陳家營軍士整齊的佇列……
一張張畫面,如在眼前,可是,又那樣遙遠。
駝叔可怖又可親的醜臉、紂老怪孤傲又淒涼的身影;商容兒嬌嗔的笑靨、雨夢如水的眼波;齊若男抿著嘴唇,堅毅決然、楚楚垂頭輕嘆,悽楚婉約;威武雄壯的洪斷山、容光絕世的祝傾城;白虎城主、歐陽嘯、張肖、李混、莫邪、吳旬、範三爺、姬神醫、六子、迪蒙、林正陽、汪明道、尚自高、島川香……
一張張面容,清晰無比,可是,都飄忽不定。
在田鎮東的密林深處、勿用山的木屋前;精靈森林裡、青龍官道上;小客棧內、二百里途中;墳地、皇宮;三千軍兵之圍、萬里異域之旅;魔獸谷水潭旁、海灣營寨處;十萬暗族軍、兩萬兩千血寇……
一次次危機、一場場血戰;有屈辱、鬱憤,也有暢快、威風;人生精彩若此,夫復何求?笑意如潮,衝擊心頭。
楚楚的囑託、白虎城主的期盼、李混的苦悶、龍天河的遺願;血寇欺辱、暗族入侵、朝廷昏暗、萬民倒懸……
許多大事、萬斤重擔;再無力承當,徒喚奈何;壯志未酬而身先死,古今英雄第一憾事悲憤如海,淹沒心田。
陳敬龍腦中混亂,心中也已混亂;幸好,這混亂並不持久,很快,一切歸於虛無,神智漸入死寂。
就在最後一絲神智即將消失時,耳中彷彿聽到馬蹄聲、吵嚷聲、轆轆車輪聲;陳敬龍腦中忽地浮現出一張畫面:百萬軍兵,一往無前,人吼馬嘶,喧囂震天;軍中一個火紅身影,劍指前方,威風八面——是慕容濱濱,軒轅軍民的“玉將軍”“火鳳凰”
她自會承當重任,衛我軒轅
陳敬龍隱約聽見一聲狂笑,笑聲隱含鬱憤,更多的卻是釋然;這笑聲,彷彿離的極遠,遠在天邊,卻又好像極近,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