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忍俊道:“方才那少年一句話,不顯山不露水,就把你我都罵進去了。”
看來獨孤澹今日是沒少喝酒,言至於此還未反應過來,陸昱索性講明白:“他們二人是‘輕舟已過萬重山’,則你我二人可不是應了前一句‘兩岸猿聲啼不住’麼!哈哈···但不知如此急智應變之子,幸落於哪門哪戶?”
獨孤澹終於醒了些酒勁,反問道:“怎麼你竟不知此人?可還記得我曾提過的,在禁宮門前,開口罵盡當世千歲,得先皇親筆賜字的孩子,朔寧侯長公子,沈驤,沈儀光。便是此人。”
這該是幾日第二回心中頓用驚豔之感。陸昱禁不住脫口自語而贊:“此子直有子建《洛神賦》文中所述之絕色也!夷光,取西子之名,配此人端是貼切的緊呢!”
獨孤澹知道他是誤聽了把頭一搖笑:“非也。乃是儀容之儀,光輝之光。展意為:儀顏如玉兮溫良端方,舞爍瑞闕兮日月齊光。取典於孟德《銅雀臺賦》。”
“好字,好解。同天地之規量,齊日月之輝光。維斯人可當得起這份表字。”陸昱回味著適才的情景,若有所思。
若應其素來秉性,今日的場合,陸昱是不屑於出面的。即使有好友相邀,也未見得搬得動他。相比之下,陸昱今日破例出來湊這個場面,更多緣於藏在他心底最深處的八個字。他想親自確認一下,那八個字究竟能否應在沈赫身上。
沈赫其人的經歷,於當朝而言算的是奇蹟。兩起兩落,被父子兩代人倚為輔國柱石一般。其為人接物,則是圓而不失謹慎,謀而不失仁厚。最重要一則,沈赫的號為“嘲風”。陸昱確信自己不會看錯,且清楚記得先帝生前關於沈氏父子的評語。他暗中猜度,‘風’與‘鳳’諧音;假設當初字條上的意思,其實是點明為‘風舞朝陽’,則亦可解釋開其時昊帝看過字條勃然大怒的箇中緣故。
殺姐而納其弟為男後~~這樣的事情心思,縱然是真有情愫,也斷然不可能宣之於眾。更遑論昊帝和沈赫自幼受聖人之教,再是惺惺相惜也不會走出這一步。然而若這一假設成立,陸昱給自己的決定就是一個字——殺。因為沈赫絕不可能再為隆氏之外的人所用。既然成不了披荊斬棘的開山斧,那麼也不能留下成為絆腳石。何況今日的情形看來,若是嘲風公子死了,昌之朝堂真真要塌掉一半。能以一人性命,攪亂全域性並坐成黃雀之功,陸昱覺不在乎陰險上一回。
忽覺袍袖牽扯,陸昱回神,見是獨孤澹剛飲下一碗醒酒湯。指著不遠處示意,沈驤受其父委託,到這邊來向賓客敬酒致謝,眼看已經到近前。陸昱暗猜,此刻必有貴客駕臨。
“方才行動匆忙,尚未請教足下臺甫。”沈驤捧著一柄白玉酒壺,適量往陸昱杯中添了酒。陸昱道聲“不敢當。”將酒飲盡,照了杯底後重新當胸挽禮:“在下陸昱,表字放之,號玄鵬。臨安人士。”
驤端正的還了一禮:“晚輩這廂還禮。沈驤,表字儀光。適才怠慢之處望請海涵。”言罷,端然頷首微笑,轉向另外一席。
陸昱明顯覺出這少年的言談態度中,拒人於無形的變化。冷眼看向其他席位上,閃爍著逡巡探究的眼光。有意無意間還可聽到竊竊私語聲;其中“尚京第一風流公子”的稱號,清晰入耳。
陸昱不僅心中暗笑:爾等行於陰私間,我則現之於明處。俱是進出銷金窩溫柔鄉,偏要行出明面立牌坊,背地裡連娼妓都不如的齷齪勾當。一群敢做不敢當的蛇鼠之輩。這樣的朝廷,即便再多幾個沈赫這樣的中直臣子,也未見得能有多麼長遠的前途。
庭下忽起一番小小騷動,隨後謝琛滿面興奮的過來對獨孤澹說:“終是有興奮之事了。睿騏領來一隊樂舞,做賀壽助興。方才獻舞罷,驤兒卻說弗足助興。他要親自演舞一回,為父親祝壽。二位仁兄隨我來一飽眼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