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離隱隱猜到了其中的隱情,看著貞娘伏在自己懷中,哭得氣昏神迷,心中也是一片慘然,卻又無從安慰,只能輕輕拍著她的脊背,不斷地輕聲道:“到底是什麼情況還不知道呢,也說不定三姐夫還好端端的,只不過脫不開身來,只看咱們家就知道了,到處都這麼亂哄哄的……”
貞娘拼命搖著頭,鼻涕眼淚糊了一臉,啞聲哭道:“是啊,只看咱們家就知道了,十個人裡也逃不出三兩個來,我婆家肯定是一樣的……”
她哭著哭著,猛地就推開阿離,梗著脖子道:“不行,我現在要立刻回去看看,我得……去找找三哥……”
阿離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寒著臉道:“外面那麼亂,我怎麼能讓你一個人拋頭露面跑回去?出了事怎麼辦?再說車和轎子都砸壞了,你怎麼去?若要我再派幾個護院的陪著,我真的實在抽調不出人手……”
貞娘木呆呆地站在那裡,只剩下無助地哭泣了。
就在這時,旁邊忽然起了一陣騷動,六七個護院簇擁在一起急匆匆向這邊走了過來。中間的長青揹著一個渾身血汙灰土的少年,不是念北卻又是誰
“哎呀是二少爺”
“念北”
“二弟”
所有人異口同聲地驚呼起來,阿離“霍”地站了起來,眼睛裡立刻蓄滿了兩眶熱淚,而貞娘早已尖叫著念北的名字飛奔了過去。
念北滿頭滿臉的土,看起來虛弱不堪,但是還能說話,眼睛不停地轉動著四下裡看人,一眼看見貞娘和阿離,眼淚就掉了下來。
“五姐,六姐……”念北哽咽著輕聲道:“你們……都還好吧……”
貞娘一邊哭,一邊忙不迭地擼起念北的袖子和褲管,細細檢視著,滿口裡問著:“念北你傷到了哪裡?要不要緊?醫官在這裡,快讓他看看”又抬頭慌亂地叫道:“醫官你快過來啊”
念北輕輕握住她的手,勉強笑了笑,低聲道:“我沒什麼事,只是擦破了些油皮罷了,五姐不用慌……”
阿離見他口齒清晰,意識清楚,手腳身體活動自如,料想應無大礙。只是精神委頓,聲音有氣無力,估計是恐懼疲憊,又餓又渴所致。連忙一邊招呼著醫官替他疹治,一邊將自己手上多半碗米湯捧到了他嘴邊。
“二弟別說話了,喝些米湯,養養精神……”阿離柔聲說道。
“嗯……”念北貪婪地大口大口地喝著米湯,喃喃道:“還能看見家裡人,真好……”
三口大鍋同時熬出來的稀粥,被曾府的主子,下人和官兵百十號的人一分,風捲殘雲地幾乎立刻就見了底。
眾人恢復了些體力,繼續點了火把各處去搜尋。陸續又從瓦礫堆裡翻出不少被褥帳幔等物。
阿離放眼看著漆黑如墨染的夜幕下凌亂而泥濘的瓦礫場,心中鬱悶該如何安置這些人。二月天氣,夜晚仍是寒涼刺骨,又剛下過雨,就算能尋到被褥,露天躺在那泥地裡,對婦孺女流來說,也是太可怕的一件事了。
當務之急,需要趕緊搭起一些氈帳來,哪怕能搭幾個草棚子也行……
阿離走過去找董自忠,想和他商量一下這件事。
黃老爺和曾雪槐躺著的那半邊曲廊幾乎是整個前院唯一沒有坍塌的地方,唯一干爽的所在。
阿離早命人在曲廊三面懸掛起幾幅被褥,藉以遮擋風寒,但又不敢燃燒火把,怕有煙燻之氣,故而裡頭一片昏黑。
董自忠把臨時的巡撫衙門乾脆就搬到了這裡,正盤膝坐在曲廊外面的臺階上,就著松明火把,審閱下面州府送上來的緊急災情文書,一邊看,那眉頭就擰得越來越緊,,臉上的神色越來越冷峻,喃喃念道:
“……壓斃男婦牲畜以萬數計,倒塌房屋廟宇尚不可計數,災民呼號無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