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八斤重的兒子後心甘情願地為老婆伺侯月子。他是在兒子出滿月的那天突然精神失常的。當時,他當著全家人的面從枝子懷裡接過兒子,將他高高舉過頭頂,逗滿臉稚氣的兒子開心。可這時,孩子突然發出了驚恐的哭叫。枝子慌慌地來接孩子時,清晰地發現小毛頭的背後有一個影子,在隨小毛頭身體的移動而移動。
枝子起初以為是幻覺,揉揉眼睛再看,那影子依然緊緊依附在小毛頭身上。他神色慌張地將自己的發現說給家裡人聽,沒有一個人相信她的話。可晚飯的時候,小毛頭的嗓子一時變得女人般的尖細,並開始胡言亂語,他一會兒嫌飯菜做的難吃,一會兒狠命地打自己耳光。
當住在同院裡的常三和風的媳婦聞訊起來時,小毛頭兩眼露著兇光,對全家人大聲喝罵,話明明是從他口裡吐出的,聲音卻完全像一個女人。他突然又把話題扯開,高一聲低一聲地痛斥自己在全村人奪權時的一樁樁罪行,有些是人所共知的,有些卻聞所未聞。在全家人的慌亂中,常三進廚房拿出把菜刀,悶聲不響地走到小毛頭身後。
小毛頭的胡言亂語嘎然而止,而他的身體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口吐白沫,昏迷不醒。大約一小時後,小毛頭才睜開雙眼,面對枝子的詢問,他迷惑不解,顯然對一小時前發生的事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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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在小毛頭為枝子做飯時,枝子又清晰地看到他身後的那個影子。恐懼中一夜未睡的枝子忽然記起公公昨天夜裡拿菜刀的情形,她跑進廚房握著菜刀再出來時,小毛頭突然尖叫一聲,往外跑去。尖叫聲使枝子失魂落魄,因為分明是昨天那個女人的聲音。這一次,幾乎全村人都聽到了小毛頭用女人尖利的聲音發出的“還我命來”的喊叫。
據在草橋溝邊閒轉的兩個揹回小毛頭的村人講,要不是他們及時將他抓住,恐怕小毛頭早就跳進溝水裡了。
然而,幾天後,小毛頭還是喊著“還我命來”奔向了草橋溝。這一次沒人將他拉住。他的屍體是在順流而下的二里之外找到的,找到小毛頭的村人抱著一線希望使勁擠壓小毛頭的腹部,可他的腹腔裡空空如也,沒有一滴積水。
小毛頭的死使村裡人一時全都記起了多年前跳河自殺的青菊。雖然誰也沒對此發表議論,卻心照不宣,彷彿一起明白了兩個人慘死於溝水的原因,而此前,青菊的死一直是全村人一個無法解開的迷團。
河父海母26(102)
大隊黨支部書記鮑文化在“安魂大廈”主持了小毛頭的追悼會,他痛哭失聲,對小毛頭的讚揚遠遠高出了王志遠對三名殉難的建築工人的評價。
他的悼詞卻沒有幾個人聽到,參加追悼會的村人一直將注意力集中在那個骨灰盒上,那是幾天前還活著的一個年輕人唯有的物質存留物。
村裡人還沒有從小毛頭化為灰燼的驚懼中緩過神來,便得到了紅旗從石油城最高的建築物河——河海工貿大廈樓頂摔下的訊息。
劉氏是坐兆財的腳踏車趕到事發地點的,她無論如何都難以接受已被公安封鎖的現場中心的那具血肉模糊的屍體與紅旗聯絡起來。她不顧維持秩序的公安人員的勸阻,顛著一雙小腳一直走到屍體近前。當她看到那身她親手縫製的衣服和布鞋時,頓覺天旋地轉,面前的高樓登時坍塌,瘦小的身子抽去筋骨似地癱倒在地失去了知覺。
她三天後才從惡夢中醒來,看見一個製作精良的骨灰盒就擺在她屋裡的桌子上,骨灰盒上刻著紅旗的名字。好半天她才將所有的事想明白,讓兆財將骨灰盒給她取來,緊緊抱在懷裡,兩天兩夜都沒有鬆手。
紅旗跳樓自殺成了蛤蟆灣子又一個永遠無法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