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下唇上,有一道小疤痕,因為這張臉是那未無瑕,所以份外分明。
刀白得令人發寒。
寒得發抖。
手是抖的。
所以刀也輕顫。
——輕顫的刀鋒隨時會沒入她的咽喉。
然而梁養養卻很定,臉上有一種彷似遙觀水邊鷺鷀的神情。
蔡狂尖聲道:“跟我走,否則我一刀殺了你。”
梁養養為他婉惜似道:“你這樣做,不覺得很累嗎?”
鐵手已經準備出手了。
他在找機會。
(也許,梁養養身旁的蟬女若尖叫一聲,我或能爭取一剎瞬之機,制住蔡狂。)
他在想辦法。
(剛才,楊樹上和屋簷上都落藏了一人,他們到底是敵是友,究竟來救人還是害人?)
就在他等待時機的這一刻裡,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的,蔡狂長噓了一口氣。
然後出刀。
一刀斫在石階上。
石階十五級,在星火四濺中,給斫開了一道長長的裂縫。
然後他說:“沒事了,我試過了:你們確是真心相愛,我多慮了。對不起。”
這回不但鐵手怔住了,連杜怒福也甚愕然。
唯一不驚不疑的大概只有梁養養。
她笑漾起深潭般的梨渦,很高興的伸出一雙手,去握著蔡狂佈滿青筋的手背,歡歡喜喜的道:“我就知道你不是個強人所難、持愛相脅的人。”
“青花四怒”已臉帶怒容的分四面躍上石階,包圍了蔡狂。
杜怒福也不十分懊惱,只問:“什麼回事?”
蔡狂似根本沒把“四怒”放在眼裡,只向梁養養深情款款的說:“你本來跟我有了婚約,癲老鬼把你許配了給我。可是,你卻嫁給了這老頭子,我不服,這口氣蹩不下,以為你是被迫的,或另有苦衷。而今一試,知道你們相親相愛,兩情相悅,心有默契,至死不渝,這樣,我也沒什麼好說了,也放心了。”
梁養養眼眶潮溼:“你……”
杜怒福釋然哈哈大笑道:“原來你這小子是來試探我的。”
只聽一陣掌聲,一人叫好。
掌聲是楊樹上發出來的,是個男子。
叫好卻在簷上,那是個女子。
兩人飛身而下,先在空中會合,隨而飄然落在階前。
這一男一女,男的身形頎長,寬袍大袖,臉容帶有一股英悍之氣,但書生氣質卻很濃烈;女的樣子恬靜秀麗、溫馴善良,唇厚而豔紅欲滴,眼眯而時露笑意,但卻給人很豔很豔、極豔極豔、非常豔非常豔的感覺。相較之下,養養的豔是一種福氣,這女子的豔卻是在極秀氣中令人感染到極妖冶。
這兩個人的形象,其實絕不和諧:
譬如男的一皺眉,一拗唇、一甩袖,都充滿悍之氣,但予人的感覺,還是十分舒閒、文質彬彬的。
女的本來一副莊端秀麗、與世無爭大家閨秀的樣子,但不知因為她身裁太過婀娜,還是因為她唇兒太紅頰色太豔,眼色太媚之故,這樣看去,有一種飛蛾撲火烈焰的感覺。
這種迥然不同的不和諧,在他倆人身上出現,又成了另一種很和諧的感覺;而他們倆走在一起,本來是極不和諧,但看去卻互相映襯得極和諧,再和諧也沒有了。
杜怒福叫了一聲:“慚愧。”
男的謙遜的向杜怒福道:“慚愧的是我們,遲來一步,什麼忙也幫不上。”
女的向鐵手和蔡狂大方得體的拱手道:“他是‘鶴盟’盟主長孫光明,我姓伏,小字鳴鳳,向鐵二爺、蔡瘋聖請安了。”蔡狂道:“你們大概以為我真的要挾持或者格殺杜會主及其夫人,所以趕過來對付